不多时,那名齐兵带着一名背着药箱的青年进来。
那青年看起来二十二四的模样,眉眼生得温和,身形和魏大人一样,都很瘦,但都不显单薄。
青年亦身着汉人服饰,是个汉人大夫。
青年来后,二人合力将魏怀章抬上床,大夫便忙探脉息,片刻后,大夫道:“这是饿的!已有五日滴水未进!他若是再不吃东西,撑不过两天。”
傅缘悲闻言愣住,魏大人和爹娘不是都说,大人不会饿吗?莫非这话是假的吗?
既然魏大人也会饿,那他为什么不吃东西,而是将所有吃的都给她?
其中一齐兵听罢后,语气间明显有了些惊讶,自问道:“他居然把吃的都给了那丫头?”
大夫轻叹一声,他是汉人,齐人面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拿出针包,在魏怀章人中处拿银针轻轻一扎,不多时,魏怀章便转醒过来。
他刚醒,其中一齐兵便质问道:“你疯了?真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的命。”
魏怀章的命,可比那丫头值钱多了!他以为,他们每日只给半个馒头,两个人会分着吃,多少能挺一阵子,也会受不少罪,魏怀章终会低头,但没想到,他骨头当真如此硬。
魏怀章不做理会,只问:“她人呢?”声音虚弱至极。
齐兵道:“好着呢,没杀。”
魏怀章看了两名齐兵一眼,伸手扶住大夫的手臂,坐起身来,即便已是虚弱至极,但在齐兵面前,他仍是坐得端正。
其中一名齐兵,命人端来热乎饭菜,扔在魏怀章身边,对他道:“吃,你不能死。”
饭菜冒着蒸腾的热气,屋里霎时满是饭菜飘香,傅缘悲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只是她没想到,面对如此香甜的饭菜,魏怀章一眼未看,只道:“除非你们承诺,永远不再为难她。”
说罢,魏怀章闭上了眼睛,再不理旁人说辞,他确实……也没力气再多说一字。
看着他这副模样,两名齐兵着实气不打一处来,气了半晌后,其中一名道:“行,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什么时候吃,我就什么时候走。”
说罢,那齐兵赶走大夫和同僚,自己勾了条凳子过来,坐在了魏怀章面前,傅缘悲也只好接着瑟缩
()在水缸旁的阴影里,不敢出去。
一整日的时间,魏大人一动未动,那齐兵却坐立难安,一会坐,一会走动,一会骂人,一会求人。
但无论他做什么,魏大人都不作理会。
魏怀章就这般枯坐了一日,傅缘悲便也在角落里,就这样看了他一日。
傅缘悲眼前出现初识之日,他温和笑着跟自己说“不难,放心”时的模样,他笑得那般松快,她当时便放下了心。
可直到此时她才知晓,原来魏大人要救她,根本不容易,反而很难,很难很难,难到他要以命相搏!
爹娘之外,他是第一个,为了让她活着,拿自己命来换的人。
天黑下来已经很久,那名齐兵终于熬不住,他起身,端起已经凉掉的饭菜,放在魏怀章面前。
只是这次,他的动作很稳,不再粗鲁,他瞪了魏怀章一眼,似嘲讽,似无奈般对他道:“魏大人,佩服,我明早就去找上头的人,你快吃吧。”
说罢,那齐兵拉开门离去。
齐兵走后,傅缘悲这才从水缸后爬了出来,双腿早就发酸僵硬,她缓了缓,朝魏怀章走去。
来到魏怀章身边,也不知为何,今晨还格外诱人的饭菜,此刻她居然不馋了。
傅缘悲拿勺子舀起一勺米饭,一手凌空托着,送到魏怀章泛白又干的起皮的嘴边,开口道:“魏哥哥,你吃些吧。”
一日未开口说话,再兼许久未喝水,她的声音很是干涩。
五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走到魏怀章身边,也是第一次开口叫他魏哥哥。
一日未睁眼的魏怀章,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傅缘悲,还是冲她温柔笑笑,缓缓摇了摇头。
傅缘悲终是难忍泪意,红着眼眶,带着哭腔道:“可是再不吃,你会死。”
魏怀章开口道:“在没拿到齐人承诺之前,我若吃了,你会死。”
傅缘悲没有放下喂饭的手,只问道:“若他们不答应呢?你真的就要饿死自己吗?”
魏怀章闻言一笑,点头道:“对。”
“为什么?”明明只认识五日,她连掰碎冰的时候,都没有分给他,他为什么要舍命救她?
魏怀章眼底闪过浓郁的愧疚,无奈,喃喃道:“若我连一名孤女都救不了,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
傅缘悲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只听出,魏哥哥救她的决心。
今日之前,魏哥哥于她而言,是救命恩人,亦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但经过这一日,她心间对他的陌生感,骤然一扫而空。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以及对他的亲近感,已经丝毫不亚于爹娘。
魏怀章很想拍拍她的头安抚她,可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只能对她道:“你好些时候没好好吃过饭,你吃吧。”
只是令魏怀章没想到的是,之前每日都狼吞虎咽的傅缘悲,此刻竟看都没看饭菜一眼,只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对他道:
“魏哥
哥不吃,我便也不吃。左右魏哥哥若是活不成,我也是活不成的。我陪着魏哥哥。”()
听一个十岁小女孩嘴里,说出活不成这二个字,魏怀章当真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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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还能在朝堂上进言主战,尚有救下北境汉人的希望,可如今被囚蒲与,却是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