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时钟,那个矗立在这个城市中央的时钟,自进入这个世界以来,时钟是第一次响起。
时钟最基本的作用是度量时间,可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如此多的昼夜,这个时钟都无动于衷,而它响起的时刻,只能是另一个意义——特定时刻的提示。
说是这个世界的风俗也好,节日也罢,这个时刻,这个城市进行着多少场这样的仪式?
隔壁的樊好轻若蚊语地喃喃:“我们不会是……什么祭品吧?”
她和他一样,似乎幸运地逃过了这一场“仪式”,但谁又知道这不是一场更长的折磨?
仪式持续了很久,结束的时候人类的血都流干了。
方思弄被白方块提着回“家”,放回“浴缸”,桑滁死亡瞬间的幻觉和钟声造成的影响还没有离开,他依然头晕目眩,无法站立,只能蜷缩在“浴缸”的角落里,死死抱着自己。
期间他又感觉有人在摸他,不,不是人,是那个恐怖的怪物,是白方块,它的皮肤好冷啊,像夜晚北方的沙地,没有丝毫血肉的感觉。
它们饲养人类,用人类的生命作为某种仪式的祭品,它们有着高的文明,这简直太可怕了。
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被触摸的感觉就消减了一些,但白方块察觉了他的紧绷,将他抱出了浴缸,放在平时“喂食”他的平台上,转头去准备他的“食物”。
他捂着喉咙干呕起来。
他又想起了那个已经不幸死去了的新人女孩子说的话:我们就是猫。
是异族的宠物,在这些“主人”眼里,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会应激会惊惧,只用喂食一点东西就会好。
他没办法再接受接受这样的命运,他要么爆要么灭亡。
这时,白方块转回身来,将装好食物的盘子放在他旁边,看着他干呕。
他什么也吐不出来,白方块给他吃的这种黑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一进入他的身体就被完全吸收了一样,他一点也吐不出来。
等他呕完,白方块给他擦了嘴,又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看着那一盘黑乎乎的胶状物,又想吐了。
他一脚踹翻了盘子。
盘子从平台上翻倒下去,白方块躬身去捡,他则从另一个方向跳了下去。
桌子有五六米高,他跳下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好在落地翻滚做得不错,他感受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受伤,他往门口的方向狂奔,对着大门进行了一番踢打之后现确实打不开,又往追过来的白方块的远端跑。
大概是知道他不可能逃出去,白方块对他的追捕显得比较松懈,让他在屋子里绕够了五圈才把他逮住,他跑得筋疲力尽,被捉住了之后仍在不停挣扎撕咬,他没有妄想靠疯能解决现在的困境,只是他再不一下疯,他应该就会真的疯了。
在激烈的奔跑和对抗间他感觉到了自己仍旧活着,筋疲力尽的感觉也消减了他脑中的疼痛。
白方块将他放回“浴缸”里,还按着他的四肢,低下身用没有嘴的面部碰了碰他。
在这个距离他能看到白方块那双暗无天日的眼睛,这东西长得像一个噩梦,在这个视角下逐渐远离的画面却让人心头一松。
白方块最后摸了摸他,然后离开了。
那一刻,他在白方块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种情绪,一种极具人类感情的情绪,好像,是悲伤。
当然,它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有眼睛,是他看错了也说不一定。
时间继续流逝着,城市中央的时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次响起。
方思弄继续是不知天日地活着,作为一只宠物。
经过那天的屋内追逐后,白方块把他看得更紧,如非必要不让他离开浴缸,这浴缸材质特殊,连他的排泄物都可以吸收。
他很快又陷入了一种极端压抑的状态,一种比上次出门之前,更压抑的状态。
他不是真的宠物,他有思想,他看过无数刑侦片、心理片,也拍过一些,还曾跟着剧组采访过著名的心理学专家,他甚至知道很多让人精神崩溃的手段,比如“隔离孤立”、“感官剥夺或过载”、“身份瓦解”、“间歇性加压”等等。
但真的身处其中,他可以条缕分明地列出一条条理论,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