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蹭着她的脸,“孤再不疑你,亦不问你的过去。赵国大局一定,就带你们母子回家。”
有家是好事,便是她不要,阿砚也总得归入谢氏宗庙。
赵国这地界啊,真是待够了。
在北地那雪窝里冻了那么久,又在晋阳担惊受怕了这么久,都六月了,还是没个尽头。
先前谢允说起的大梁那满城的桃花,这一年,到底是没有机会去看一看了。
月白风清,一天的星斗。
阿磐不禁问,“赵国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定局呢?”
那人道,“快了,就在这一两日了。”
那好啊。
尘归尘,土归土。
到底早做了断好,以免夜长梦多。
就在那人怀里睡去,也就在这一夜,朦胧中听见外头杀声震天,马嘶人叫。
有将军来禀,“主君,打起来了。”
晋阳只余下赵二赵三,这一战想必不会拖太久。
是,谢玄说的大局既定,就在第三日。
第三日,赵三公子豹南面称尊,是为赵孝王。
孝王以太行南二十城奉送魏王父,还愿献赵国公主两人,与魏国结为姻亲,永世通好。
赵成王之死这才公之于众,晋阳国丧,同日,流放赵二公子叙于北地,重兵押解。
可赵二公子果真愿意就此去北地么?
也许为质多年的赵二公子会,然换国良机千载难逢,萧延年岂会甘愿引兵北退。
他可是能与魏王父分庭抗礼的人呐,到底不是当年,也没有兵马,竟敌不过赵国一个公子豹。
真叫人唏嘘不已。
不管怎样,他们也总算启程回大梁。
才满月时,她抱着阿砚北上。
北上,越往北走,越冷。
如今六个月了,她又抱着阿砚南下。
南下,越往南行,越暖。
从前想给自己求片刻安稳,如今只想为孩子搏一个前程。
东壁里的人,好也罢,坏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没有什么可惧的。
只随着魏王父的车驾一路往大梁走,走啊,走啊,走得不急不缓,走得阿砚都会叫“母亲”了。
六月底,才要出赵国边关,却有斥候传来消息。
说赵二公子叙杀了个回马枪,杀回晋阳,杀赵孝王,登阶即位,为赵武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听人说,那赵二公子风姿卓绝,不过只逊魏王父三分。
不出手便罢,一出手便夺了赵国的天下。
消息传来时,马车里的人有一声长长的叹。
萧延年借赵国的势东山再起,这高明的棋手与魏王父的马车同日抵达晋阳大道,三个月即换了国。
魏王父是这乱世的枭雄,中山君萧延年亦是。
他们二人平分秋色,不知到底是谁更胜一分。
从此世上再无中山怀王,唯有赵武王,武王赵叙。
也许魏王父的本意不是赵二公子,然而赵二公子是个异数,不管对赵国王室也好,还是对这天下十三诸侯国也好,他的的确确是个异数。
这个异数,魏王父定是知道的。
中山国狭民少,是四国必争之地,无天险可守。
而赵国即便屡战屡败,凭借太行一道八百里的天险,他就能把赵国守得无一丝缝隙可破。
萧延年能做到,阿磐从来都知道。
怀王缺的从不是谋略,他缺的是人,是兵马,缺的是一道进可攻退可守的太行天险。
只是不知若是来日相见,武王赵叙是否还要再感慨上一句,“还是灵寿好啊。”
不知道。
只知道,魏赵之争,这才真正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