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周若栗见母亲迟迟不开口,想早点结束。“吾有点吃力了,想去困觉了。”
(妈,我累了,想去睡了。)
“栗栗,侬真额噶欢喜迭额男小碗?”(你真的很喜欢这个男孩子?)
海城习俗,无论岁数再大,长者可能还是会称呼小辈为男孩子,女孩子。
这个问题,也萦绕在蔡蕊荷心头。
她的女儿,她自己如何冷情,自然多少传承给了她。两母女见面不算多,即便不亲热,她也能摸准年轻版的自己是什么来路。
有一个阶段,她甚至是讨厌这个和她有着相同神色的女孩。
她是周德凯带大的,无可避免,到了年纪,一脉袭承了他的本事。
三分冷暖,能扮成十分情深。
和她父亲相似的面部线条,演技浑然天成,内里寒冬,面上春晓。
刚才旁观他们父女对峙,隐约有一种痛快感,养熟的小豹子撩出了爪尖。
周德凯这辈子都没用过什么心,真是运气好,没跌跤到了今天。
“怎么谈到喜欢了?”周若栗失笑,“喜欢的吧,不然也不能带来见你们。”
“妈,那你喜欢爸爸吗?”她也不肯吃亏,反问一句讨回点。
“喜欢的。”出乎意料,蔡蕊荷爽快的即刻回答了她,周若栗的圆眼微微睁大。
仿佛找到了,后面的话倒能顺着说出。
“我和你父亲,并不算是恩爱夫妻。但过到现在,我是喜欢他的,他…”蔡蕊荷笑笑,垂目后又抬起,“也是喜欢我的。如果这是你好奇的。”
“世间男女太难定义怎么相处。我们摸索过了那么久,到现在谁也没想走开。”
“我没有怎么带过你。你父亲大概对你有说过一些美化的讲法。”
“实则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人妈妈。”
周若栗哑然,没想到,蔡蕊荷突如其来做了坦诚倾诉。
这许多年,她只偶尔履行很少的责任,且从不对她另说什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有母爱呢,这本就不似世俗洗脑,母爱不是无端即有的。孩子出生,有人因痛生爱,也有人,则是因苦难生厌。
她自己也做了母亲,更是知道,责任与母爱只要有其一,就能支撑过下去。
“为什么是他?”周若栗问她。
“那个时候,正好是他出现了。”蔡蕊荷平静的说。
“当时,我年纪轻,想问题还是偏颇了。以为娘家就这样了,没有一个成器的。万般唯有读书高,看中你父亲的智力才华。毕竟那时年轻。”
“可能时局再晚几年,说不定我也不会如此选择。”
“不过,你父亲也…”蔡蕊荷靠在椅背,手就着扶柄,托着脸。斟酌了几秒,想定了词。
“单纯。他这辈子都挺单纯的,目标明确,不视周遭。”
“我那时以为和一个单纯的人,可以过上简单的生活。”母女两人谈到此处,都有些微微笑了。
“不过的确如此,他也没怎么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