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摇了摇头,忍耐着。
我问:“gp怎么会让所有的飞行看起来都像是艾米莉完成的呢?”
唐妮耸耸肩“当我们着陆时,我应该要么离开那些摄影记者,要么就站在艾米莉左边,这样我在新闻报道中就居次要位置了。”
“你要相信我,唐妮,”阿美说,几乎有些眼泪汪汪的了,这在她可是不多见的“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哦,上帝,他怎么能想出——”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呢,”唐妮说“当我拒签这份合同时,他火冒三丈,像码头装卸工一样大声诅咒,他说他会毁掉我,说我再也不能参加职业飞行了,即使他无法全盘控制局势,他也会在我的道路上设下各种障碍当局找我的麻烦,赞助商抛弃了我,而且我不能通过新闻界来挽回局面,他们过去一直像采访电影明星一样采访我,现在,即使我飞到月球上,他们也只会报道一次月食。”
“唐妮,”阿美说“我真是无地自容,我答应你,我向你发誓,我会处理这件事。”
“即使你不能——”
“我能,我会的,唐妮,等着瞧吧。”
“甜心,你不是他的同谋我已经很高兴了,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知道你丈夫同其他女飞行员作对——”
“我过去还不知道。”
“问问其他人,问问蕾蒂海丝,问问埃莉诺史密斯,问问胖米丽”
“我会的。”阿美说,她的克制与忍耐变成了某种决心,突然之间,我几乎为老gp遗憾起来。“现在,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吧,我做东。”
那个下午,尽管门兹不乐意,阿美还是放弃了飞行训练,去陪唐妮雷克了。唐妮有一台“印第安小马”摩托车,两个人骑在摩托车上,沿着跑道驰来驰去疯玩儿了几个小时。她们带着头盔与护目镜,就像两个女学生在享受她们的生活乐趣。她们追逐着小飞机,或者互相追逐着,像牛仔与印第安人一样。当消息传出去,说那两个淘气的孩子当中有一个是艾米莉埃尔哈特时,她们吸引来一大群观众。
在她们的欢声笑语里,我退回到门兹的办公室,他有个问题想请教我。
这间镶嵌着巨大玻璃的办公室在那座机库的左后角,面积很大,墙壁是浅棕色的,上面挂着明星们的签名照片,比布朗德比收集的还多:詹姆斯卡格内,乔克考福德,帕特奥本瑞恩,沃利斯比瑞,克拉克盖博,简哈洛,埃莉诺罗斯福,偶尔,门兹自己也出现在照片上;此外,还有阿美与林德伯格以及一些我不认识的飞行员的照片,还有门兹在电影——翅膀、地狱天使、航空邮件中的剧照。
然而,给我影响最深的,却是那些镶框照片竟然悬挂得如此整齐。门兹的办公室纤尘不染,这不是一种幻觉,就是一种病态。他那顶端带玻璃板的槭木办公桌上近于挑剔地摆放着吸墨纸、烟灰缸、他妻子的镶框照片、台灯、几件飞行大赛的奖品以及几架金属飞机模型,报纸叠放得整整齐齐,钉书器、电话也放置得恰到好处,它们或者呈一个方形,或者左右对称,这根本不是生活中的办公桌,而是电影中的。
而门兹自己,穿着洁净的运动衫,打着领带,坐在转椅上,就像一位明星在拍摄他的重头戏,而且绝不会不胜任。他是一位假想办公室中的假想明星。
“我以为今天会看到你妻子,”我说。与门兹不同,我穿着为加利福尼亚之行带来的干净的夏季服装:锈红色的人造纤维运动衬衫,砂岩褐色的绒线裤。“瑞德飞去达拉斯了?”
“她不喜欢飞机,她坐火车。”
“啊。你想同我谈什么,保罗?”
“我想同你谈一谈吉皮雇用你的真实意图。”他说着,向后靠去,一边从盖子上刻着飞机图案的木盒子里选出一只香烟,点着。
我思忖着他在针对着我,但我故意装糊涂,说:“我是她演讲旅行中的保镖,还会有别的目的吗?”
“演讲旅行已经结束了。”
“但墨西哥之行就快到了。”
“那又怎样?在以前的那些飞行中,我们从来未用过额外的保安人员。”
“艾米莉提起过那些恐吓信了吗?”
他皱了皱眉,向前探了一下身“什么恐吓信?”
我告诉了他。
他思索着我告诉他的那些事,然后把烟灰掸进一只圆金属烟灰缸里“好吧,我知道像她那样的名人会遭人妒忌,好吧,”他说“一群傻鸟,但这件事听起来有一点儿耳熟。”
“怎么耳熟?”
“让我先问你一些事,内特——你认为吉皮怎么样?”
“他是一个好人,只要他按数付我酬金,并且按时。”
“如果他不呢?”
“滚他的。”
门兹笑了起来——我很少听到他为别人的笑话而笑,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
“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内特,”他说着,按熄了香烟“普图南是这个甜蜜星球上最邪恶的畜生之一。”
“他娶了这个邪恶星球上一个最甜蜜的天使。”我说。
“再同意不过了。”他在转椅上摇晃着,目光越过了我,在记忆中搜索着“但是让我给你讲一讲吉皮,从他在出版公司说起吧,那时大危机过去不久,他需要一笔钱。他出版了意大利首相的侄子写的那本书,这使他最先逃脱了那些法西斯的魔掌。但不管怎样,这本书是反对墨索里尼的。吉皮在巴黎做这本书的宣传工作,当他来到苏瑞托时,他给人们看他收到的一封匿名信,信上威胁他说如果他继续出版这本书,他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他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大言不惭地宣称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吉皮普图南出版这样一本重要的书。然后他去了伦敦,进一步做这本书的出版宣传工作;又带了更多的恐吓字条去了苏格兰——”
“这些字条看起来像什么?”
“用从报纸与杂志上剪下来的字词拼凑粘合在一起的,‘猪——你永远也不会活着抵达纽约’;还有扬言要炸毁普图南在伦敦与纽约的出版办公室的恐吓。他又举办了一次记者招待会,说的是同样的屁话,但是这一次,他得到了警察的昼夜监护,直到他坐船回国。”
“你知道,这唤起了我的记忆——”
他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摇熄了火柴“应该的,报纸上连篇累犊地登载这些事,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那本书成了最畅销的书,这把普图南出版公司从破产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为什么认为是普图南自己给自己寄去了那些恐吓信呢?”
一丝轻蔑的微笑掠过他的嘴角“我不仅仅是认为——我知道这件事,他自己向他的家人和关系较近的朋友吹嘘过的,他引用这件事来向大家证明他有多聪明。”
“你会因为编造这样的故事而进监狱的。”
他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注视它一点一点散开,然后说:“是的。但对吉皮来说,这只是另一个宣传技巧,他会因为在新闻界引起轩然大波而自鸣得意的。”
“现在,你认为他又在要同样的手腕?”
“他擅长做这个:独自一个人坐在夜里,从报纸与杂志上剪下来那些字句,将它们粘贴在一起,感到自己是一个聪明的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