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听了很高兴,得意洋洋地把眉毛一扬。“你把马提尼酒描绘得到了家啦!谢谢你。”
“你使得他一晚上都要高兴,”罗斯福夫人说。
罗斯福说:“我亲爱的,就是共和党人也承认,作为一个总统来讲,我是一个很好的酒吧间掌柜。”
这个玩笑并不十分好笑,但由于出自总统之口,帕格-亨利听了也就哈哈笑起来。酒、舒适的房间、他妻子和狗的在场,再加上总统对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本事所感到的天真的喜悦,都使帕格感到非常安适自在。那头小黑狗最给人以家庭温暖的感觉;它坐在那里膜拜着半身不遂的总统,眼睛瞪得溜圆,不时伸出红舌头舔它的鼻子,或是把眼睛转过来好奇地看着帕格。
罗斯福啜着马提尼酒,坐在轮椅上的姿势仍象以前那样轻松,但是在谈到工作时他那身分高贵者的语调不知不觉地变得严肃了。他说:“如果法国崩溃了,帕格,你认为英国人能坚持下去吗?”
“我对英国人不太了解,总统先生。”
“你愿不愿意以海军观察员的身分别那里呆上一个时期?可能是在你回到柏林一个多月以后?”
帕格希望弗兰克林-罗斯福的心情确实象看上去那样愉快,他决定大胆问一下。“总统先生,我可不可以不回柏林?”
罗斯福不安地看了这位海军上校五秒或者十秒钟,咳嗽得很厉害。他的脸严肃起来,变成邮局和海军后勤站里悬挂的他的肖像里所表现出的那种沉着而疲倦的样子。
“你要回去,帕格。”
“好的,好的,先生。”
“我知道你喜欢海上生涯,将来会让你到海上去当指挥官的。”
“好的,总统先生。”
“我很想知道你对伦敦的印象。”
“如果您希望我去伦敦的话,先生,我就去。”
“再来一杯马提尼好吗?”
“谢谢您,先生,我不喝了。”
“现在存在着帮助英国人这个大问题,你明白吗,帕格?”总统把冰凉的配酒器摇得嘎啦嘎啦响,然后斟起酒来。“如果我们给他们驱逐舰和飞机,这些东西将来可能被德国人用来打咱们,那还不如不给。”
罗斯福夫人用银铃般的声音说:“弗兰克林,你知道你会帮助英国人的。”
总统笑了,用手抚摸着苏格兰狗的脑袋。在他脸上浮现出那种洋洋自得、莫测高深的神态,他建议购买盟国远洋轮船时就是这个神态——眉毛向上挑,眼睛乜斜着看帕格,把嘴一撇。“这里的亨利上校还不知道呢,你将负责清除那些旧的、没有用的、多余的海军俯冲轰炸机。我们非常需要在那里来个大扫除!让许多多余的飞机塞满我们的训练站是毫无意义的。对不对,上校?太不整洁,有碍观瞻。”
“已经这么确定了吗?太好啦。”岁斯福夫人说。
“定了。很自然,飞行员们不要‘黑鞋’来办这件事。”罗斯福故意用了这个俚语,觉得很开心。“因此很自然,我偏要挑这么个人来办。飞行员们拧成一股绳,紧紧攥住飞机不放。帕格就是要掰开他们的手。当然如果话传出去,我就完了。那样就解决了蝉联第三任的问题,是不是?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帕格?你也认为白宫的这个主人会不会打破乔治-华盛顿的规定去争取连任三届总统呢?似乎谁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我不知道。”
维克多-亨利说:“先生,我所知道的是在今后四年中美国需要一位强有力的总司令。”
罗斯福表情多变的发红的脸再次显出严肃和疲倦的样子,他开始咳嗽,看了他妻子一眼。他按了一下电铃。“需要一个人民不感到厌烦的人。帕格,一个政治家过一阵子之后就不再受欢迎了,正象一个演出时间太久的演员一样。好感消失了,他失去了观众。”一个穿蓝色制服、戴着金肩章的海军上尉出现在门口,罗斯福伸出手向维克多-亨利告别。“萨姆纳-威尔斯那件事没产生任何结果,帕格,但是我们问心无愧,我们已经作了努力,你起了很大作用。”
“是的,是的,总统先生。”
“很明显,希特勒给你很深刻的印象,可是威尔斯所得的印象并不那样深刻。”
“先生,他经常和大人物在一起,比我见得多。”
总统的疲倦的眼睛露出奇特的光芒,并不完全是愉快的,但很快就消失了。“再见,帕格。”
轰隆几声雷响,从漆黑的天空哗啦啦下起大雨来。维克多-亨利无法离开白宫,在一个写着“记者室”三字拥挤的开着门的门道里等着雨停。一阵潮湿的凉风送来雨天的花草气息。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喂,亨利,你的肩章上又多了一条杠了!”埃里斯特-塔茨伯利穿着笔挺的绿色斜纹呢衣服,倚着一根手杖,他那留着胡子的面孔,特别是鼻子周围和两颊,比以前更发紫了。他透过很厚的眼镜,满面笑容地看着帕格。
“是你呀,塔茨伯利!”
“你怎么不在柏林了,老朋友?你那风度翩翩的夫人好吗?”正当他讲话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英国小轿车在大雨中开到出口处停下按喇叭。“那是帕米拉。你现在打算到哪里去?和我们一起去不好吗?英国大使馆举行一个小型招待会,就
是鸡尾酒这些东西什么的,你可以见到一些你应该认识的人。”
“没有邀请我。”
“我刚才就算邀请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帕姆?她坐在那边车里,来吧,一起去。”塔茨伯利用胳臂肘推着亨利冒着雨走过去。
“我当然喜欢帕米拉,”做父亲的打开车门,把亨利推进车去,亨利挣扎着说了这么一句。
“帕姆,你看我在记者室外面把谁给抓来了!”
“哟,太好了。”她从驾驶盘上伸过一只手来紧握着帕格的手,很亲切地微笑着,好象他们在柏林分别后还不到一星期似的。她左手上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小钻石戒指——从前她手上是什么也不戴的。“讲讲你家里人的情况吧。”她一面说,-面把车开出白宫场地,由于擦雨器的啪、啪响声和雨点的敲打声,她把讲话的声音提高了。“你的夫人好吗?你那个困在波兰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他安全吗?”
“我的妻子很好。拜伦也很好,我向你讲过跟他一起漫游波兰的那个姑娘的名字吗?”
“好象没讲过。”
“她叫娜塔丽-杰斯特罗。”
“娜塔丽!娜塔丽-杰斯特罗?真的吗?”
“她说她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