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说话,伊然却嚎啕出声:“为什么?我只是想平静地睡一觉,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些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孟逸昌俯下身去,吻在他的额面上,柔声细语安慰着,“如果你想哭,可以随便哭的。”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伊然别过脸去,避开了孟逸昌的接触,“你们都是这么说,说着没关系,说着会留下来,说着无所谓,但你们还是会走。是我在妨碍你的生活。”
“我——”孟逸昌知道,就算他说一万遍不会,伊然也不会在此刻就相信他。
伊然心里有不止一道伤口,并非几句话和几个晚上就能治愈,需要他用一生的存在来疗伤。
孟逸昌转而将伊然放回到床上,握住他刚才踢向床边的脚跟,轻轻捏着,“疼不疼?怎么这么傻,心里难受,想哭就哭,怎么还让身体来承受?要是真摔倒了,这种时候要是出点什么事,受苦的还是自己。”
伊然仍倔强地偏着脸,再次使劲忍着泪水,“受苦的是我,我害你休息不好,我就该受苦。”
孟逸昌的手掌蓦地握了握,捏紧了伊然的脚踝,使他终于抬眼看了过来,正瞧见昏黄台灯光线之下,孟逸昌认真起来的眼神。
“阿然,我没法逼你相信我,我知道你很难受,我能给你的唯一承诺,就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这绝对不是在骗你。”孟逸昌一字一顿地这么对他说,“你受苦,我会心疼,和你一样疼。”
这句话,敲在了伊然心房的门上,声声如心跳。那俗气老套的台灯光线,忽然变得令人感觉宽慰起来。
沉默了片刻,伊然对孟逸昌伸出了一条手臂,鼻音之间弥漫着浓浓的哀求:“不要走……”
孟逸昌当即握住了伊然的手,坐到他身边去。伊然顺势倒在他怀里,终于放肆地大哭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走的。”孟逸昌将伊然抱入自己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垂头吻在他顶,“想哭就哭,我一直在这里。”
伊然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压抑而破碎的抽泣声闷在了孟逸昌的胸膛之中,“不要,不要走……”他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浑身簌簌抖。
孟逸昌紧紧抱着他,在他每一次抽噎着喃喃时,都柔声地回答一句,他不会走。
大概是哭得精疲力尽了,伊然逐渐闭上双眼,在孟逸昌的臂弯之中蜷成一团。孟逸昌如同搂着孩童一般,将他安置在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亲伊然仍蹙着的眉心,然后伸长手臂,将台灯熄灭。
伊然哼哼了几声,呼吸仍是短促着。孟逸昌搂着他稍微翻了个身,替他轻揉腰腹。
胎儿在皮肤之下细微挣动着,搅得伊然睡着了也不安宁。孟逸昌终于也闭上眼,双手没有离开过伊然的身体。
睡着之前,孟逸昌正想着,他应该要做得更多。
翌日早晨,两人都起得比较晚,幸好是周末。孟逸昌为了照顾伊然,已经推了好多次的夜班和周末急诊了。
伊然起身之后,看着孟逸昌的神色似乎有些尴尬,但孟逸昌只当昨晚无事生,照旧给他做吃的,陪他聊天看书。
孟逸昌看过伊然的病历,孩子的情况之前算是挺好的。以他的细心和专业认识,孟逸昌还是能看出,伊然最近身上的一些小毛病。
其实有几次,他都想喊伊然和他一起回医院,有熟人帮忙,可以做最详细的产检,但他一直不敢和伊然重提起那晚上的事,又怕他在医院触景伤情,现在暂时还不好强迫他去面对。
孟逸昌站在厨房门口,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观察着坐在桌前敲着电脑的伊然。
伊然的眼神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但在打字的间隙,总是无意识地伸手向自己的胸口,揉着肿痛的乳房。
“很疼吗?” 听见他问,伊然转头看向孟逸昌,然后才觉察到自己的动作。他随即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
孟逸昌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手里还握着杯子,“我帮你看看?”
伊然的视线又回到了文章之中,“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看看就好。”
孟逸昌忍不住摇起了头,径直走到了桌旁,稍微靠坐在桌面上,平静地看着伊然:“我是产科医生,方圆百里之内,你找不到比我更专业的人。”
伊然面露犹豫,但并没有马上就答应。
“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怀孕中后期,绝大多数都会出现乳房胀痛的情况。即便是女性准妈妈,在疼痛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时,也会到医院来求医,医护人员在检查之后会尽可能帮忙处理,有时候甚至会用上简单的医疗仪器。”孟逸昌耸了耸肩,淡淡解释,“我可以先帮你看一下,如果处理不了,再陪你去医院?最重要的是,你不去处理它,它肯定不会改善,因为这是预计之内会出现的不适,不会自然消除的。”
伊然抬眼看向他,“那也太麻烦你了。”
“说了很多次了,一点都不麻烦。”孟逸昌满意微笑起来,牵起他的手,“进房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