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迎上去,笑道,“殿下今日气色不错。”
祁岁桉接过花朝手上的药碗,展眉浅笑。“日子过得快,不觉就快十日了。”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汤匙,低下头吹散热气,白雾袅袅散开,露出陆潇年凝重的眉目来。
祁岁桉带进来外面满身清冷,徐徐钻进陆潇年心底。
“十日如何?”陆潇年望着那双他,烛火映得他眼瞳如墨。
祁岁桉冷笑一声敷衍道,“见你日渐好转,已无危险,我高兴。”
陆潇年忽地觉出不对来,视线凝在祁岁桉明艳的脸上,道,“花朝,你们出去。”
门声响起,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陆潇年从枕下抽出一把小巧的匕,缓缓拔下刀鞘,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祁岁桉道,“殿下不是还没看那幅画么。”
祁岁桉眸色一滞。
“现在肯拿出来了?”祁岁桉问过一次,但陆潇年含含混混他也就没再提。
陆潇年点头。“本也是想找到你后亲手交到你手上。金砂矿一日没找到,四海之内皆惶惶,你这些年不就是想找到它吗。”
陆潇年再次将刀柄递出去,心头泛起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痛。
“还有一刀,你说以后会找我来讨。如果真要走的话,就先把这两件事做完吧。”
◇第91章两清
微微怔忪了一下,祁岁桉缓缓接过那柄小巧锋利的匕,将刀刃一点点靠近陆潇年。
冰凉的刀刃落在陆潇年的下颌上,望着陆潇年的神情,祁岁桉忽然想起为何会觉得熟悉了。
梦中那只大狗,与现在陆潇年所露出的眼神一模一样,黝黑的眸光里总是带着几分小心和哀求。
祁岁桉被自己这种荒诞不经的想法也吓了一跳,刀刃抵在陆潇年的喉结上,淡淡道,“你喜欢我?”
陆潇年目光不偏不倚地望进那双墨蓝的眼睛里,眸光沉静。
“我以为你早知道的。”
祁岁桉敛下眸光,忽然道,“你给我讲讲京中这两年生的事吧。”
陆潇年看着他收起刀,心里好似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清透月光,刚才的惶然波澜才逐渐抹平。
他讲了刘陆两家的党争,讲了皇后越俎代庖笼络朝臣,讲了皇帝愈昏聩在后宫不理朝政装聋作哑,讲了刘家倾塌搜出多少金银,还讲了天天到东宫溜达的三皇子。
祁岁桉听着听着,生出一种恍惚来。
仿佛那是上辈子的事,与他毫无干系。他不过是沧海一粟,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微尘。
他望着陆潇年坐在窗边就着月光喝茶,捏着青瓷茶杯的手骨节分明,他想象不出那些被他一语带过的种种背后,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搅弄。
他随意可以捏死任何人,可他却将刀递到自己手中。
“你不怕我真杀了你吗?”
听他这样问,陆潇年忽笑了。“我早说过,同你死在一处倒也省心。”
“疯子。”祁岁桉道。
陆潇年勾唇,“你推开我的时候,不也是想寻个解脱么。所以你也是个疯子,可惜我们没资格死。不过,疯子就该和疯子在一起。”
祁岁桉也笑,“也是,扯平了。”
像他们这样,生下来身体里就混合了高贵和肮脏的血,怎么能不疯呢。祁岁桉忽而觉得乏累,站起来走到门口,“其实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一条破败身子,若不是还有些残念系着,早该消散了。你我从此两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