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这点想象害死了他。
祁岁桉忽然悔恨。自己不该说出什么做他哥哥这样冒失唐突的话。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只是为了这样的一句话,就傻到为自己去挡命。
又一滴泪坠下。祁岁桉轻轻拍着他。
刀剑的寒光搅弄着破庙中的尘埃,凌云阁和禁军在激烈缠斗,但禁军显然远不是这些凌云阁刺客的对手。
不知是不是被这些喊杀声惊扰到,祁岁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他眼神滞惘,与那尊破败的佛像有着一样空洞而又悲悯的神色。
所有的凌云阁都带着同样的面具,身形、刀法如同复刻般。
祁岁桉被动地被打开唇,吞下杨静山倒入他口中的药。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一束目光,透过面具,隔着杀戮和血腥远远地定在他身上。
在这短暂的失去感官的过程中,祁岁桉混沌的头脑突然闪过一道光。
柴火噼啪,微弱火光中流萤抱着他,用他厚实的胸膛紧紧裹覆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在狂风冻雨中将体温一点点渡给他。
应该就是山洞里的那个雨夜,祁岁桉的心脏雷鸣般地偷偷狂跳。
眨眼间,破草屋天光刺眼。祁岁桉手握枝条,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攥住,朝一只稻草人腹部狠刺。
“集中。”耳后的声音很沉,被看穿心思的祁岁桉心慌不已,那声音更沉,沉得他心头一酸。“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
又一瞬,月辉清皎洒满庭院,他头垂在双臂间装醉,偷偷抬眸间看到流萤在细细挑拣葱花,然后将挑干净的菜喂进他的嘴里。
没错,那是流萤。
是流萤在看着他。
流萤又来救他了。
他伸出去手,撑着地想站起来,但毫不意外地栽倒。但他再站起,突然一根银枪刺向了他的面门。
他怔了怔,枪尖突然又铛地一声又被什么挡开了,但他毫不在意地站起来,往那混乱的刀光剑影中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但突然,一个大力从他身后将他拽住。“殿下!”是杨静山拽住他,“你不要命了吗!”
禁军一波波朝祁岁桉扑来,但被凌云阁一波波挡开。
而对此,祁岁桉全然无知。他只是怀中抱着暮冬,眼睛死死盯着方才看到流萤的方向。
突然间,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的人,举刀朝流萤的后背砍过去,而流萤浑然不知,仍在远远地看着他。
“不要!”祁岁桉大惊失色,甩开了杨静山的手,朝刀光剑影冲了出去。
◇第7o章深渊
当天光再次回归到祁岁桉眼中时,阳光正是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候。晨雾早已散尽,金芒万丈穿透薄薄的云雾,刺入破庙。
一束光刚好落在佛像上,斑驳的佛身像被重新镀上了金光,反射出黄灿灿的光晕来。昏迷过去的祁岁桉缓缓睁开眼,耳边重新灌入嘶喊声、刀剑声,只是那些声音变得非常遥远,像蒙着一层布,又像是在海的另一边。
他眼前出现了很多重影。
阳光在不断碎裂、倾泻。头被铁锤重击过一样疼,天旋地转。
“殿下,我带你出去!”祁岁桉被那些声音搅得想吐,好半天才看清了说话人的脸——是杨静山。
“快走殿下,刚才太过危险,所以我不得不点了你的穴,现在趁他们没杀进来,我们出去!”
大概是解药在这期间起了作用,方才那些纷杂喧嚣的幻象都一一平息。
庙内短暂地恢复了原有的安静,尸体横陈,大多是禁军,偶尔也混着一两个凌云阁。
“殿下,这边。”手臂被拉起来,杨静山要接过暮冬。
但祁岁桉躲开了他的手,双手仍紧紧牢牢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