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大山也担心官府会将他拦下,说话间,他还将自己随身的提篮往身后别了别,隐藏起来。
这篮子里装的是今早家里婆娘给蒸的两条鱼,是特地带来给儿子补身体的,担心被役吏们搜刮了去,他里三层外三层盖了几重布,将那鱼鲜味给遮了住。
毕竟在他看来,役吏们全是穷凶极恶、贪财好利之徒。
但这一次,倒是他多心了。
官员闻听他的请求,二话不说便吩咐手下役吏前去查问,查得结果后,又亲自领着他前往工地。
七拐八绕,绕过数个工棚,终于在一处阴凉树下的窝棚前,看到自己儿子陈小山。
“咦?小山你……”
初一见到自己儿子,陈大山当真吓了一跳。
上前探手捏了捏儿子胳膊,又拍了拍他肩头,陈大山更吃惊了道:“小山你咋变样了,咋养得这般结实了?”
原本瘦弱单薄的陈小山,只在这半个月间,竟变得壮实多了,气色也红润健康多了,这叫陈大山喜出望外。
“嘿嘿,阿爹!”
陈小山笑着将陈大山拉到一旁道:“俺在这里每天两顿干饭,早上干活前还有顿肉菜,咋能不长肉?”
“还能有肉吃?”
陈大山吃惊不已,乡下人家,除了过年过节时舍得杀鸡宰羊,平日里哪能吃上肉?
相较之下,他辛苦从家带来的两条鱼,倒显得不那么美味了。
可带都带了,自是不能浪费。
当下里,捡了个树荫坐下,陈大山将篮子揭开,将从家中带来的吃食递过去,父子俩边吃边聊。
“俺们这哪都好,有吃有喝,平日里干活也不累,中午还能睡一觉哩!”
“这里的人都挺好,那差役大哥还常与俺们一块下河摸鱼玩哩!”
“这里还有不少会读书识字的长官大人,偶尔还教俺们写字,俺现在已经会写自己名字了!”
陈小山满脸喜意,谈笑间充斥着对徭役生活的满意。
“竟有这好事?原来服苦徭也能这般快活?”
苦徭苦徭,这是百姓们对徭役的说法,从这称呼也能瞧出,他们对于徭役的看法。
陈大山绝没有想到,自家儿子服的这趟徭役,竟是如此轻松快活,如此看来,他先前的担忧,全是多余了。
心下正自高兴,陈大山放眼四望,正想看看自家小子劳作的工地,却在这时,打老远处,驶来一辆华美马车,那马车四周还有不少兵卒护行。
马车驶近,车帘撩开,陆羽探出一个头来,问道:“士奇,这是何人?”
话音落下,杨士奇也同样探出个脑袋来,朝陈大山望了一眼道:“哦,这是在我营中服役的陈小山的亲眷,今日过来探视。”
陈大山立马认了出来,这后面的人,正是先前给他指路的文官,至于陆羽的身份,他当然不清楚,可看杨士奇对其恭敬有加,便也能猜出个大概。
是以,陈大山赶忙规规矩矩跪下,朝陆羽拱手行礼。
“既是亲眷,便一起去吧!
左右今日要说的事,与他们的家人也有关联。”
陆羽倒无暇顾及陈大山,只略摆了摆手,便吩咐马车驶去。
陈大山听得一头雾水,刚从地上爬起来,便回头问自家小子道:“这是哪位官老爷,怎生得这般年轻?”
照说官老爷都是须发齐整,威风赫赫,可这位官老爷脸上连跟胡须都没有,却是不怒自威,颇有些骇人气势。
陈小山也是一脸迷糊道:“听说是咱们督造大人,说是京里下来的官儿,可厉害着呢!”
“京里来的大官?那他方才说……带上俺是做什么?”
陈大山骇得脸色煞白,升斗小民,可不敢招惹权贵达官,陈大山唯恐避而远之,可听方才陆羽的话,显然要召他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