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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两个炊事兵叉着腰,不知道是不是宰杀前的某种仪式,先熟练地鸡同鸭讲,然后势在必得般猛扑……棚屋内瞬间混为一团,白的橙的闪来闪去,偶尔掺杂几缕连发蜡都无能为力的金发。

人和动物在一定程度上是共通的,相处久了,狡猾学点、仁慈学点,知己知彼,斗争也就循环不爽。

他们有多狡猾,动物就有多机灵。

一次次的扑空逗笑了别尔旁边的押送兵,他们朝跑上跑下的炊事兵高呼了句什么,那两人便呼哧呼哧扭过头,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们看上去都挺小,笑起来隐约还能看到尚未褪去的胶原蛋白。

恍惚间,别尔看到了曾经的年少轻狂。

然而恶魔从来无关年龄,有时越是年少越是残忍。只是转瞬间,被掩盖的暴戾因子就化为具象,砰的一声,子弹正中鸭头,立在木楞上的扁嘴鸭落地。

炊事兵收枪,朝押送兵挑眉,那是血的宣告。押送兵啧了声,继续赶着别尔往前走。

走到小径尽头左转,进入木排房范围,呈块状式分布,如同种规格的零部件被定在规榷位置。

木排房大多分列相对,中空草地用来放风。从空中俯瞰就是一盘巨大的无子棋局,无论怎么挪步,都只能被框定在方格之中。

别尔被带进其中一块区域,放风地有一个穿着囚服的男人,手拿图纸,神情整肃。周围并没有德军的身影,只是不远处的铁网闪着刺眼的光。

押送兵把别尔赶到三号房前就走,别尔回身去看,真的没有任何看守人员。

“少校!”涅夫激动低喊。

别尔没料到涅夫也住三号房,不只是他,室内还有另外27人。他们大都灰头土脸,应该是刚从那边的长沟劳动回来,眼神倦怠,还有用力挤出的坚毅。

“以后不用这么称呼,就叫我别尔吧。”

身陷囹圄,直呼官衔其实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尤其是当身边有懂苏联语的敌军时。何况现在已经脱下军装,平等相处才能更好融入集体。

涅夫脑子转得快,答应得也爽快:“好的别尔。”

他一定很懂世故人情,别尔想。

陌生人突然加入,其他人心有戒备。只是别尔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戒备,面部肌肉绷出褶皱,像是随时准备群起而攻,又像要把自己缩进坚硬的躯壳里。

涅夫转身对众人说,“他不是德军的扮演者,之前和我同属一个机械部队,他叫别尔。”

他们又打量了一下别尔,然后各自回窝。涅夫把别尔拉到最里面,压低声音说德军有时会假扮成囚犯进来,等他们放松警惕后击杀。

看着涅夫透露消息时微妙的神采,别尔内心沉了沉,涅夫很擅长获取一手信息,也很擅长与人结识。

“别尔,想在这里活命并不容易。”涅夫愤慨。

沦为俘虏本身就是听天由命,只是没料到对方是一群杀红了眼的恶魔,或许他们还有杀人指标。

话题沉重,涅夫抬手一指:“你睡这。”

别尔的床恰好和涅夫的相对,说是床也不准确,三块交叉镂空木板订着就是三层床,每层规格一样。上下层距离半米,只够身体平躺进去,站不成也坐不成。床板长度不够一米六,伸直腿也就痴心妄想。可大部分人已经熟练躺进去,蜷着身体休息了。

都是身不由己,没人会乐于适应这样的逆境,别尔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习惯。

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他们常常被放逐到深山野林十天半个月,身上空无一物。想活命就自己找武器和黑熊对抗,自己解决饱腹问题。即便是那样的穷途末路,也没有被困在这里这么屈辱。

别尔没有躺进去,因为是末位,站着并不会打扰谁。涅夫跟他说这里关着的并不全是苏联人,还有法国、希腊、意大利和德国人。

涅夫瞥了一眼别尔的下床,背对着他们躺着的,就是德国人。涅夫没有打探到他为什么会在这,只知道衣服上没有编号的属于特殊犯人。

特殊?别尔越发迷惑,还能特殊到哪?再特殊有德国人痛恨的犹太人特殊?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刚才在放风区的那个男人就走了进来,身高中等但瘦削。可能是职业病,别尔最先注意到的是图纸,从衣兜里露出一个方角。接着才看到男人的囚服下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这么一来,这间屋子的人好像都有穿本来的衣服,囚服只是象征性套在外面。

正值隆冬,仅靠囚服确实抵御不了什么,尤其是“床”上空无一物的情况下。可没人告诉别尔,跟费格莱走后他就和外界隔断。

“你好,我叫拉弗尔。”

男人面黄肌瘦,嘴唇脱皮严重,像个濒死之人。然而五官像被镌刻过一样,哪怕几乎只剩骨架子,他也是坚不可摧的,更别说那整肃的神情,噬人夺命。

“你好,我叫别尔……”

别尔顿了一下,突然知道男人身上的熟悉感来自。机械部队里的政委们就是这样,常年与图纸死磕,废寝忘食,活在崇高的精神世界里。

拉弗尔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涅夫也搭话,三人活络了起来。不过拉弗尔毕竟刚加入,一时间也没多少话,干脆蹲在床脚发呆,可能是刚才的图纸耗尽了他所有气力。

涅夫低声问别尔:“他带你去干什么了?”

“让我帮他们设计装甲列车。”别尔故意提了点音量,他需要提前钓点关于设计进程的消息。

“装甲列车?”拉弗尔突然激动起来,昂头忙问别尔,“你也是被抓来设计图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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