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赧、焦躁,偏偏在他面前丢脸。
好半晌,沈香才憋出一句:“是、是没吃。”
谢青是三品大员,一般都会留在含元殿外用廊下食,不似沈香这样的小人物,抽身离去办公差也无人觉察、计较。
他了然,颔首道了句:“光禄寺的吏役已给各司各府送来团膳了,去用吧。”
“好,多谢您告知。”这位是沈香的顶头上峰,下属见到上司,总要胆战心惊的,她也不例外。
刑部麾下有四个官署,分别是: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司门司。
沈香正要去找比部郎中任平之一块儿用膳,却被谢青唤住了:“小香。”
沈香战战兢兢回头,问:“您还有何事吩咐吗?”
堂屋外的竹桂雕花瓦当很长,大片的宝莲纹石瓦遮掩了日头的煌煌金芒。屋内仅剩下一片寂静的、混沌的黑,乌雾沉沉。
金箔红漆支屋梁柱被谢青如松如柏的身段遮蔽,仅剩下仙姿佚貌的郎君立于八重莲瓣柱础前,仿佛独坐莲台的谪仙。
若不是谢青身上那一袭金带紫袍公服拉他从了俗,沈香都要以为今日莅临的是一位遗世独立的神君。
就这般僵持了一瞬,谢青终是开口:“小香,用完膳后,来刑部监寻我。”
沈香这才想起,昨日有尚食局有一道甜羹菜品出了差池,若不是试毒的宫人警惕,真要教那名内侍得逞,害了初出襁褓的七皇子。
原本内廷的脏事儿该留给掖庭狱发落,但官家唯恐内侍背后牵涉的党羽众多,为求稳妥,便抛给了刑部查探内情。
兹事体大,沈香哪里敢耽搁。
于是,她道:“既如此,下官便先与尚书一同刑审宫人……”
“且慢。”谢青似是猜到沈香总以公事为先,慢条斯理地道,“先用膳吧。小香总不想……在外人面前出丑。”
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明明在笑,沈香却不觉得谢青在嘲笑她。
顷刻间,沈香想到方才踉跄倒地,还要人虚扶才站稳的事,大为窘迫。
她小心地答了句:“是,不好拖累您,那我先用膳了。”
“嗯。”谢青这才施施然踱步离开。
沈香想,方才谢青犹豫那样久才将“嘱咐她来刑部监”的话说出口,该是怕她不用膳食匆忙办公吧?谢青……一贯是这样温柔的郎君。
她还在出神,任平之已然风风火火地入屋,捶了她臂膀一下:“沈侍郎,你在这儿啊!”
“任郎中,我正要来找你。”沈香看到任平之,全无方才的拘谨,惊喜地同他打招呼。
任平之两手举起膳食提盒,道:“我帮你带来饭了,今儿去哪吃?”
沈香刚要说去比部衙门,后又想起谢青的叮嘱,道:“就在东厢房用吧,待会儿我还得和谢尚书一同上刑部狱审问宫人。”
“哦,我知道,是那名犯事的内侍。”
任平之和她一面走,一面道:“说起来,谢尚书待你真是温厚。”
“嗯?”他平白说起这话,教沈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原本同光禄寺的吏役拿饭,是谢尚书见了,委托我多带一份给你。”
沈香一愣,任平之是在谢青和她交谈之前,就被上司吩咐要带沈香的饭。若如此,谢青怎知她没用膳?他能未卜先知吗?
任平之羡慕地道:“还是你厉害,敢吩咐上峰这样的琐事,换了我,在他面前屁都打不出一个。”
他是知道这位喜面人似的刑部尚书,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冷情心性。别看他总端着平易近人的笑,实则鲜少有囚徒罪臣在他手下能忍受三个时辰。再利的嘴,犯到谢青手上,不出一个时辰便将诸般罪过和盘托出。也有人称谢青为“笑面阎罗”或是“慈面酷吏”。
沈香讪讪一笑:“许是沈谢两家本该是姻亲,即便胞妹离世,他也因这一份亲近,多关照我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