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她们都不曾好好歇息过,总是停留两三日,就要辗转换一处地方。说的话也奇怪,今日去青州,明日去临州,后日又成了安阳。
总归是没一句真话。
一开始落月还诧异,到后面自己也能接上几句,装得可怜委屈模样,“家里散了,姨娘们也都跑了,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
说着,还眨眨眼,落下几滴金豆子。
她生得软糯可爱,再衬着这模样,旁人见了都无不怜惜,“真真是可怜。”
一时又送衣裳又送吃食,推拒都推拒不过。
不过大半月,马车里已是满满当当。
采薇捏捏落月日益吃得圆滚的颊,笑着嗔她,“小小年纪,就会这样唬人了,往后可怎么得了?”
“我这可都是跟哥哥学的。”她狡辩,转头去看沈清棠,“哥哥方才还夸我嘴甜呢!是吧?哥哥。”
“是是是。”
沈清棠也来捏她的颊,眉眼弯弯地笑,“我们的小阿月嘴巴最是甜了。”
她们都是一样的身世可怜,无依无靠。嘴甜一点好,能护身,也能保命。
这是她在承平侯府十数年学来的生存之道。
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会顺着铺天盖地地翻找,渐渐流传到裴琮之耳里。
“长相描述都对上了,也拿了画像去问,的确是沈姑娘几人。只是……”
砚书有些迟疑,“这一会儿青州,一会儿安阳,也没个定处,会不会是姑娘唬咱们的?”
就是唬他们的。
裴琮之权势滔天,要在他手底下脱身并非易事,只能到处散播消息扰乱视听。
但饶是这样,沈清棠也仍是心惊胆战。
裴琮之的性子她知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裴琮之也的确是誓不罢休,目光从案上那些远传来的消息上慢慢划过,是骇浪惊涛下掩藏极深的平静无澜。
寻了这么些日子,能散出去的人都散出去,却叫她唬得团团转,到现在人影都没瞧见。
“方才说的那些地方不必去寻,她不会去。”
他沉声吩咐,“拿着画像接着去找,各地府衙都派人下去,暗暗查询。陵川也守住了,尤其是周边的关口,必要严防死堵,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离开了赖以生存的侯府,会去哪里?
陵川是她的家,她总不可能永远不回家去。
现在承平侯府里是真的清净了,四处静悄悄,没有声音。只有西院的曹辛玉没心没肺,闹着要出去。
她折腾了几次,都叫丫鬟拦住。
也会有拦不住的时候,她趁夜偷偷摸摸出了西院,却在游廊里撞见了刚回府的裴琮之。
夜色浓重,他不声不响,沉在廊檐阴影里的模样更是吓人。
曹辛玉没忍住哆嗦了一下,腿脚一软跌去了地上。
她手里还抱着那个假襁褓,胆怯怯的看着他。
她也怕他。
后面跟着她的丫鬟匆匆跑过来,跪地请罪,“大公子饶命,奴婢这就带三少夫人回去。”
她带着曹辛玉回西院,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裴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