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从集市上回来,脚步急匆匆的。
妻子见了丈夫这副脸色刷白的模样,心中跟着“咯噔”了一下。
她赶紧拉住丈夫,紧张的问:“怎么样?”
宋游抖着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粗喘着,好半天才顺下了心中那口气,这才颤颤巍巍的说:“阿……阿眠的婚事,成了。”
妻子罗安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肩膀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她抬起手来,重重在宋游的肩上拍了一下,然后埋怨着说:“既然成了,你还做出那副样子给谁看,存心吓唬我,是不是?”
宋游连连摆手摇头,他说:“你不知道,今天东街那边有个特别邪门儿的事!”
罗安少见丈夫紧张成这样,见此便又问:“什么事?”
宋游咽了口口水,然后说:“就今天早上,杜掌柜家的大儿子失踪了!”
罗安根本没当回事,摆了摆手说:“杜掌柜家那个,成天在外头跟一帮文人书生喝酒作诗,一夜不回家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掌柜家的小儿子从小就长得白净,天生有福贵人相,且头脑聪明,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人都说他是个办大事的,偏最近开始不务正业,爱上了喝酒,不回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甚至能看见杜掌柜的一家上街找人的场景。
“不不不……”宋游面色愈发严肃的打断了妻子的话,“这次不一样,这次都惊动衙门了,那杜亦生的床上还有没干的血迹,肯定是被什么歹人给害了!”
罗安闻言,果然吓了一跳,她惊讶道:“当真如此?什么歹人敢跑到家中害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游严肃的说:“我们要多注意,晚上睡前再把门窗关严实些,阿眠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事。”
事不关己,旁人就能高高挂起,一听丈夫说起女儿的婚事,罗安果然又高兴了起来,她兴奋的搓了搓手,悄悄附在丈夫耳边问:“那……刘家人打算出多少聘礼啊?”
刘家人是这岷子县的大户人家,刘老爷是生意人,有一整条街的商铺,多少姑娘都巴望着能跟刘家做亲家呢。
只可惜刘老爷一直没孩子,他纳了许多小妾,看了无数名医,一直年过五十,才巴望来一个儿子。
刘公子也很聪颖,只可惜先天不足,是个药罐子、病秧子,十五岁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眼看着那命数比年迈的老父亲还不如了。
于是刘家人又开始四处求医,不知从哪找到了一个四处云游的老道士,老道士给刘公子算了一卦,紧接着,枯瘦的手握笔,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叫刘家人去找这个姑娘,将姑娘娶回家,公子的病准能好。
为了这唯一的儿子,刘老爷那是什么都能豁出去的,更何况只是找一个女子了。
很快,刘家人就找到了宋游的家中,打探到了宋眠这个人。
宋眠是宋游与罗安的二女儿,长得貌美水灵,从小就人见人夸,只可惜这么好一个姑娘,却不像旁人家的那样心灵手巧,没有一手好厨艺,也没能跟母亲学会绣花,甚至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下地干活就生病,喝药还得花更多的钱。
宋游是个穷读书人,这个岁数也没考上个秀才,只能帮人抄书赚点钱,罗安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但也至多侍弄侍弄地里的活儿,或者缝缝补补,宋家并不富裕,眼看着家中大儿子的亲事就要因为拿不出聘礼而告吹,刘家的人来了。
宋游两口子那心情,简直就能用飞上云端来形容。罗安从来都说宋眠得的是懒病,她就指望着这个脸蛋漂亮的二女儿能够嫁个富贵闲人家,多得些钱,这样,大儿子娶亲的钱有了,小儿子和他爹的读书考试的开支也就有了着落。
宋游今天就是去商量日子的,刘家那边的意思是,尽快办,毕竟刘公子那身体,也不能一直拖着,这一点,倒是与宋家两口子一拍即合。
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宋家两口子在堂屋兴奋的讨论着,紧挨着的西面小房间里,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打着瞌睡,将一个话本子塞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翻了个身,打算睡一会儿。
昨天买来的新话本子实在太过精彩,一不小心就熬了个通宵,现在,她那双水灵的眼睛有点无神,眼下也挂了明显的乌青。
刚要睡着,后窗就鬼鬼祟祟冒出一个瘦小的影子,阿樱手里捏着一根草,在宋眠的鼻尖扫了扫。
宋眠打了个喷嚏,睁开了眼睛。
阿樱赶紧紧张的说:“你还有心情睡觉啊,我听我娘说,你家给你订了门亲事,也不好好选个良辰吉日,过几天就要出嫁啦,这事你知道吗?”
宋眠无奈,被阿樱搅得睡不着,只能又撑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说:“知道。”
阿樱震惊的瞪圆了眼睛:“知道你还睡觉?你不着急啊!”
宋眠说:“那家人挺有钱的,我不着急。”
茅草房不隔音,就算她不想听见,爹娘商议的话还是落在了她的耳朵中,宋眠早就知道她要嫁人了,自从她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快要死掉的病秧子,她就格外的淡定。
她娘早就想把她给嫁了,她反抗不了,她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地位,只因为一干活就生病,要花更多的钱,所以如今才这么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