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孩童的手露了出来。
那个黑影飞快反应过来,竟然展开双手飞身扑下来,对方逼近的瞬间,他看到一张干净而年轻的脸,面容有几分青涩甚至几分稚气,可她双瞳却明亮如黑耀石,眉目间还透出常人所没有的冷酷和平静。
是个女子!她伸手抓住孩子,眼中透出震怒之色,然后持剑的手腕一扬!脖子上一寒,蚀骨寒意从伤口瞬间席卷全身,将他的灵魂停格在她杀气凌然的双目之中。
她杀了他!他的记忆停留在莲绛再也熟悉不过的脸上。
那张脸,如离别那时一样,清秀美丽。
是十五,他的十五啊。
他忍不住抬手,伸向那个死人,可在碰触到那人灵魂的瞬间,对方发出凄厉而痛苦的声音。
“尊主。”身侧的使者忙将那人灵魂拉开,才避免其魂飞魄散,化为烟尘。
“哦。”莲绛收回手,道:“我看此人双手沾血,不知道欠下了多少人命,这种人,怕只能转为牲畜吧。”
两位使者,哪怕是引魂者和摆渡人都没有灵力看到灵魂的过往,自然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听得莲绛这么说,引魂者便道:“若杀戮过多,的确只能做牲畜。”
莲绛点点头,侧首看向说话的引魂者,“我发现,你们越来越怠慢了。”
莲绛语声慵懒,可几位引魂者却分明听出了指责之意,“还请尊主指出。”
莲绛打了个哈欠,指着方才那杀手的灵魂,“这人分明都死了三天,你们怎么今天才将它带回来啊。要知道,人类死了,灵魂理应马上回归黄泉,超过时限,就可能变成幽魂或者孤魂,甚至变成恶鬼。你看此人还满身血淋淋,若你们再晚些带回来,别说恶鬼,可能还会变成吃人的厉鬼。”
那几个引魂者一听,吓得脸色苍白。
“是属下失职。”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他们早就前去寻找这些灵魂,但是莲绛所指的这几个人,灵魂散落,很难找到,而且似乎有人有意控制了他们的魂魄,花了整整三日才找回来这么一个。
“一定是你们贪玩。”莲绛坐在渡口的亭子上,托腮靠在栏杆上,指着几个引魂者,“我虽未与冥君见过面,但是好歹做邻居了这么多年。为了和睦相处,本宫以后就在这儿监督你们工作吧。”
引魂者和摆渡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理由啊,然后求救地看向两个使者。两位使者警惕地互看了一眼。
要知道,他们可比这几个引魂者辛苦,莲绛一刻不回地宫,那他们就要一直消耗自己的灵力结成结界保护他以免他被恶灵吞噬。
链子已经深深嵌入了骨头里,他斜靠在渡口的亭子上,哪怕是稍微一个侧身,那疼痛都要将他折磨得灰飞烟灭。
可是他清楚,在得到她安然离开圣都的消息之前,他不能离开此处。而每次探视一个灵魂的过往,都要耗去他许多灵力。
又一批新魂过来,莲绛起身,看到的却是一群死相惨烈百姓。莲绛凝神探视,脸色陡然苍白,然后飞快朝荆棘之海奔去。
“拦住他!”两个引魂者飞快追上,拦住莲绛去路。
莲绛碧色双瞳如旋转的漩涡,双手一张,宽大的袍子飞出无数瘴气将两个使者击中。
“魔君,你若再去人界将会受到天谴,千年修行毁于一旦,连你的元神都会灰飞烟灭。”
两个使者爬起来,手中引魂灯变成利剑刺向了莲绛。上空雷电密布,照亮了他灰白苍凉的脸。
“她若在,我封印在此处千年也不怕寂寞。可她若不在,我万年修行,长生又如何?”说着,目光森然地扫过两个使者,“你们怕是早就算到人间有此劫,那女子三生将尽,永无轮回,所以才想法设法将我封印在此处……”
荆棘之海的后面缓缓走来一个黑影,正是那位引魂头领。
他看着莲绛,“魔君,人与魔本就不能在一起。更何况,你们虽有三世之约,可三世红线皆断裂,何苦再挣扎红尘!那女子千年前本应飞灰烟灭,如今活着,是你与那魅的执念所牵,才让她逆乱天道再次复活。她遭此劫难,命将断送,那是你们逆改天命的结果。”
莲绛凄笑,“我在忘川河边守候千年,亦是看尽红尘,多少作恶之人,手染鲜血,却未曾得到命运的惩罚。可为何她一个普通的女子,偏要受此天劫?”
“因为……”领头人微微一滞,“因为她三生三世,都妄图逆改宿命!”
莲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遽尔笑道:“那如果这次是我要逆天改命呢?”
领头人摇头,“灰飞烟灭是她本就难以逃脱的惩戒,千年前,你们让她轮回一次,千年后,她依然摆脱不了。”
“我不记得千年前的事儿,我只知道现在。”
莲绛发丝飞舞,瘴气凝成一道黑色的冰凌,刺向了领头人。
同时,荆棘之海突然涌动,竟朝他飞了过来,而他立足的地方地面也跟着裂开,无数荆棘涌了出来,将他包围。
头顶雷电闪烁,将黑荆上的红花照得潋滟似火。
那一瞬间,莲绛似乎又看到了圣都紧闭的城门处,无数巨大的傀儡杀着百姓,一群禁卫军在孤军奋战,企图打开那封闭的城门。
而傀儡之中,一个身形巨大的傀儡手里抓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子,那女子面色灰白,双目紧闭,魂魄早已散去。
十五一步一步离开公主府邸,身后烟花绚丽如画,可却没有了陪她看烟花的人。
“我的孩子,救命啊,我的孩子!”巷子处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凄厉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