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偏厅。
冯锦怀中抱着拂尘走了进来,清秀的面容上满含笑意,眉宇间洋溢着如沐春风,颇有一副志气满满的态势。
瞧见那端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的锦袍公子,冯锦面上的笑意更足,喜色可鞠的招呼道:“哟,这不是宁国公府的蓉大爷嘛,稀客啊!”
贾蓉看着眼前满脸和善的公公,有些诚惶诚恐的从交椅上起身,道:“公公客气了。”
作为宁国公府的嫡孙,身份地位自然不必多说,只是一来贾蓉并未承袭爵位,二来他成日只知晓顽乐,没见过什么场面,面对皇宫里的公公,对方还客气的称呼他为蓉大爷,下意识的便拘束起来。
听说自家那父亲可是被奚落惨了,连祖宗都没保全,他何德何能被称呼为蓉大爷!
莫不是因为知晓自己要来缴纳欠银,故而才如此客气?
果然啊,这些阉人都是贪财之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诚不欺我。
冯锦一脸笑呵呵的,面上的和善之意不减,凝视着拘谨的贾蓉,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故作不知的问道:“蓉大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虽说听着宫里的公公喊他大爷很舒心,但贾蓉还没有飘到不知所以,闻得冯锦之言,忙从袖袍里掏出准备好的银票,双手奉上,说道:“此番在下前来,是为了缴纳内务府的欠款,这是三万三千两银票,还请公公点验。”
自贾珍将筹集银子的事情交给他,贾蓉便将库房里为剩不多的一些好物件典当,七凑八凑的才将银子筹集妥当后,便忙不迭的来内务府缴纳欠款。
让他从库里挑选物件典当的大老爷,可挑错了,大老爷又不满意,为这事,他没少挨啐。
冯锦垂眸看着那一沓银票,目光微微一亮,伸手接了过来后,查验一番,将银票交给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银子数额不错,去把宁国公府的账目消了。”
事关他的前程,冯锦自然不敢大意,点验是必不可少,只是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却不是他的,可惜啊!
不过不打紧,只要自己坐稳了内务府管事的位置,还怕没银子收?
贾蓉见状,复又从另一侧袖袍掏出一张银票,清秀的面容上浮上一抹不自然,递上前道:“公公,这是宁国公府赔偿的汤药费,请公公收下。”
冯锦闻言心下一动,那嘴角都翘起的弧度都不由的压不住,伸手接了过来,也不做掩饰,张开银票查看。
这可是殿下亲自为他要来的汤药费,名正言顺,有什么好遮掩的,自己那顿打,没白挨啊!
“一千两。。。。”
冯锦瞧见银两上一千的额度,眉头不由的挑了起来,面容上的不满毫不掩饰,心头火气“腾”的一下便升了起来。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换成以前的自己估计做梦都得笑醒来,然而水涨船高,他现在是内务府管事,身价窜得一下升得老高,自己挨了一顿打,才赔付一千两银子,瞧不起谁呢!
王八羔子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又踹了自己脚不说,如今连殿下亲自为他讨要的汤药费都这般的敷衍。
这不仅看不起他冯锦,更是藐视端王殿下。
呵,这个梁子他记下了,别让他找到机会,要不然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贾蓉瞧见冯锦不满的面色,面上有些悻悻然,他其实也觉得这汤药费有些低了,但这是大老爷的安排,他又没从中克扣,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让自己添补把!
再说了,即便自己有些,然而袖口比他白净的脸皮还要干净,有心无力。
此时的贾蓉不想在内务府多待,便客气道:“公公,内务府的欠款我们宁国公府已经缴清,若无事,在下便回去向父亲汇报。”
哎。。。。待会回去,估计又要被父亲迁怒了,说不得还得挨一顿打!
做贾珍的儿子,真难。
冯锦见贾蓉要走,心下一跳,想着自己还另有要事,便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满,将银票揣进袖袍里,复又喜眉笑眼,道:“蓉大爷能来咱们内务府,是咱们的贵客,若是连杯茶水都不喝便走了,传出去岂不是别人要说内务府失了待客之道。”
“这。。。。。。”
先前脸都沉了,现在怎么还这么客气。
贾蓉面对冯锦的突然转变,一时之间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而这时冯锦凑上前来,拉着自己的手臂,热情道:“来,去泡一壶贡茶给蓉大爷品尝。”
拿贡茶招待自己,他这么有面子?
贾蓉原是想着婉拒,然而冯锦这般好客,却让他难以拒绝,想了想,便顺着冯锦的意思落座下来。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甩这位公公的脸面吧!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待会吃茶吃快些,赶紧闪人为妙,他还想着回府被自家父亲训一顿,有功夫的话,去吃酒听曲,宣泄心中的郁闷哩。
不大一会儿,便有小太监端来香茗,冯锦热情的招呼贾蓉品茶后,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口齿留香。
这就是权势的味道,以前想都不敢想。
冯锦心中怅然,而后锐利的目光悄悄的打量着有些坐立不安的贾蓉,若有所指的问道:“咱们听说那位威烈将军对蓉大爷甚为苛责,可有此事?”
贾蓉闻言面容一怔,旋即有些悻悻然的说道:“父亲也是为了教导,故而有些严厉,所谓的“苛责”,纯属谣言罢了。”
实际上,贾珍待他不仅仅是苛责,简直就是冷漠,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拿他出气,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只是话虽如此,但在外人面前,做儿子的岂能不维护父亲的脸面,这不是他孝心,而是怕被贾珍知道后,换来的是更狠辣的毒打。
“呵呵。。。。。”
冯锦轻笑一声,语气中似是带着几许嘲讽的意味在,幽幽道:“咱家觉得蓉大爷为人不错,有心提醒一句,不承想蓉大爷居然自欺欺人,也罢,到时候蓉大爷丢了宁国公府的爵位,也怪不得咱家没提醒。”
贾蓉听着冯锦那嘲讽的语气,心里颇为不爽,只是不好发作,见其说自己要丢爵位,心下便是一惊,蹙眉问道:“公公所言何意?”
什么丢不丢爵位的,他宁国公府还能因此事丢爵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