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院。
顾九卿褪去白衣,站在铜镜前,扬手取下白玉发簪,黑发垂落随意披散肩背,他静静地凝视着镜中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美得毫无性别之分。
啧。
还真是一张能让男男女女都疯狂的脸。
他摒弃性别,缩在顾九卿的壳子里做着另一个人,可谁也没发现他的真面目。
刚成为顾九卿时,既恶心这样的身份,又害怕被顾家人发现,被其他人发现戳破身份。后来就……游刃有余。
有时,他也会忘了,自己究竟是顾九卿,还是曾经受父兄庇佑的天真稚儿阿烬。
他端详片刻,手慢慢抚上脖颈,那里本该凸起的地方,本该是他的男性象征,此刻却是平整光滑。
那处凸起刚显露时,就被他一点点以内力生生按了进去。
差点声带尽毁。
他失语一年,再次说话时,不用口技刻意遮掩,声线也趋于女子的阴柔。
怕是同宫里太监无异。
呵。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目光落于某处。
他已习惯女子的身份,可他的身体依旧未能适应,有着最原始的本能冲动。
当独属于女子的手即将触上时,它……竟兴奋了。
顾九卿眸底倏忽腾起一抹阴鹫戾气,掌心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那处左右比划了一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丑陋的肌肤引起一阵阵战栗:
“碍事的东西,再有下次,就不必留了。”
片刻后,顾九卿已恢复平日的清高孤傲,衣着整齐,端坐于案几,手执一卷经书,恰读到释迦摩尼舍身以饲恶虎之处。
他放下经书,揉揉眉心。
那些压不住的旧事重现心头,他佩服父兄恩师的高义正气,可他也痛恨这种高义。如果,如果他们能自私一些,心胸狭窄一些,是不是,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释迦摩尼以身饲虎,尚能成佛,成就无边大业。可他们呢,他们的血流成河换来的是什么,是早登极乐,还是地狱受苦?
他不信神鬼,不信来世今生一说,他只信现世报,只问今生事。
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不分男女老幼。
他轻唤:“陌上。”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瞬息出现在房间。
陌上恭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顾九卿淡淡启唇:“去问候一个人。”
翌日清晨,天已经大亮,只是绵绵不绝的阴雨让天色看起来灰蒙暗沉。
顾桑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暴躁地薅着自己的头发。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