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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进病房就肉眼可见的皱了皱眉,那位年轻的继母用英语毫不掩饰地说:“实在是太闷了,已经有臭味了你们闻不到吗?”
她的话很夸张,其实是因为徐清旖不能吹冷风,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听明白她的话的人都难免感觉到不舒适,师母小声问沈翌:“她说的什么?”
沈翌蹙了蹙眉,“大意是有点闷,没事,她可以去外面凉快会儿。”
李安对于她的话也感到不耐烦,他不明白这个女人既然不喜欢自己,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这里上赶着找不痛快。
他的父亲用拐杖触了触地板,示意他的夫人不要乱讲话,女人这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媳。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对方是个中国女人,李安甚至连照片也没有给过他一张。
他不能理解李安,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安排好的那位英国姑娘在一起,像是和他赌气一般,在从中国回来以后,就告诉他自己要和女友结婚了。
徐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家,他招呼道:“来这边坐。”
对方听不懂,他就拍了拍李安,后者不情不愿地对自己的父亲传达。
“孩子呢?”他的父亲没有理会李安,只将视线从徐清旖身上挪开,也不回答她唤他“父亲”。
等到他们去看孩子以后,师母拉着沈翌的袖口问他:“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们清旖啊?”
当年李安的父母没来中国,所有的亲朋好友对此都颇有微词。只不过李安哄他们,说在英国那边会重新办一场婚礼,他们只是现在工作忙走不开。
沈翌眼里的担忧还没来得及完全卸下,闻言还是对师母摇摇头,“不会。”
徐清旖望着门口的方向,久久未曾缓过神来。
李安和徐清旖在南城结婚的时候只过来了他自己大学时的几位朋友,等到了英国他才通知了父亲他结婚的事。那时候他们大吵一架,连婚礼都没有参加。
沈翌看了她一眼,“我去看一看。”
徐老师一个人在那边,他很担心地跟过去,正巧听到烦人的继母的话,“什么嘛,这么丑,果然是中国人生的孩子。”
徐老师根本听不懂对方的话,他站在最前方面对着那面玻璃,还在开心的说着孩子哪里像母亲,哪里像父亲。
“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曾经在伦敦住过几年,英国人礼貌绅士,想必你也应当算不上正统。”沈翌双手插着兜,墨色的大衣显得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他的伦敦腔很地道,靠在墙边扯着一抹冷笑,“与我见过的那么多聪慧的英国人相比,你愚昧、自大、虚伪又低俗,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人。”
“平庸。”沈翌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吐出一个更难听的词汇。
女人瞪大了眼睛,脸色随之一白。
李安拧着眉,动手一把扯过沈翌的手臂,“沈翌,我们家的事,轮不着你插手。”
千禧年
徐老师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但是看这氛围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沈翌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李安,脸上嘲讽的笑还没收回去,用英文继续问:“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说轮不到我插手?”
李安揪住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Richard!”他的父亲忽然厉声道。
徐老师也将沈翌往身后一拦,那位老父亲认真看了看他,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翌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没有理他的问题,转而看了一眼李安,用中文说:“保护好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这句话,他朝另两位英国人抬了抬头,“抱歉,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孩子很可爱,可能是这位女士没有看清,祝你们在中国玩得愉快。”
沈翌领着徐老师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那位妇人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那位父亲呵斥她停下。
徐老师敛着声问他发生了什么,沈翌安慰他说没事。
沈翌从来没有这样与谁产生过争执,只是一想到他们对着徐清旖加上一些莫须有的指责,他就实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当李安一个人陪护的时候,他对徐清旖说沈翌是如何不尊重自己的父母。
徐清旖心里疑惑,沈翌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更何况自己与他朋友多年,几乎是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更不应该存在李安所说的“气急败坏、言语粗俗”。
“旖,他已经来了很多天了,为什么还不回去?”
“你不要对他有那么大敌意,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徐清旖已经懒得去应付它们之间的矛盾了,岁岁已经被送到她身边,此时她正带着恬静的笑,侧着头看自己的小孩,这个由自己带来这个世界的新生命。
李安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好朋友也越界了吧,而且他还没有结婚。”
徐清旖几乎没有胃口,摆了摆手拒绝,“再说吧,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可是我为了你和父母决裂的时候,我也没有感到为难。”
听见他的话,徐清旖欲言又止。昨晚李安的父亲来找她,在病房里,他向自己讲述了九年前他是如何逼迫李安和另一位女性结婚,当时李安反抗他,还告诉他自己会和他最看不起的中国人结婚。
那时候徐清旖问他:“爸爸,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这样叫您,但我还是很想知道您告诉我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
男人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和你的朋友一样聪明,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