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海英为这一声虚情假意的“阿姐”禁不住冷笑,牧霄夺向来直呼她大名,自从他幼年离家之后就没再叫过的称呼,没想到能在此时听到。
多少有点讽刺。
牧海英冷哼一声,刚刚开口吐露半个字音,便被一道声音倏然截住。
“没什么。”四伯突然打断牧海英的话,极具威严的横去一眼,“不过只是闲聊,你还没到,我们也不好提前开始。”
“有什么不好直接说的?”牧海英哂然,“四伯,您未免忧虑过多。”
“牧海英!你少说两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下一刻,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声惊呼
“二爷!!二爷你醒醒啊!!”
“快叫救护车!快啊!!”
牧霄夺心脏猛然一沉,面容肃冷,快步走去,四伯和牧海英加紧步伐追上他。
看见家主到来,层层叠叠的人群纷纷向两侧散开。
中央的空地,消防员正跪地为牧老二爷进行心肺复苏。姑姑在一旁哭天抢地,凄声呼唤二爷。老人家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磕在后脑的青砖隐隐有血迹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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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经过医生竭力救治,牧老二爷最终还是因脑溢血及后脑触地抢救无效,于当日午后三时离世。
牧海英寸步不离的守候在抢救室外,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晴天霹雳,一时间大脑空白。
她担心的事正在以最糟糕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一切的缘由竟是她处心积虑筹备的三方会审。
先是祠堂被烧,后有牧老二爷去世,她因此沦为众矢之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竟不会受到半句指责!
她恨不得杀了牧霄夺。
未久,牧老二爷的亲属赶到医院,老伴守在二爷的遗体前痛哭,凄声道:“明明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怎么才过了半天……人就变成了这样!”
接到通知后,二爷的儿子和孙子孙女也匆匆到场。他们从四伯口中得知此事的完整经过,纷纷将矛头对准一旁的牧海英,要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牧老二爷的后事由牧霄夺一手处理,他虽没有多么歉疚,但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的人生中很少出现意外,牧老二爷的死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出于老人儿女的想法以及祠堂被烧残留的后患,牧老二爷的后事一切从简。葬礼初步定于明日清晨,置办殡葬的手续颇为繁琐。为此,牧霄夺不得不取消航班,将返回云川的日程推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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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牧霄夺独自一人回到牧家祠堂。
火灭了,昔日辉煌的宗祠彻底沦为无人踏足的废墟。百年建筑毁于一旦,裹挟烧焦气味的风无情刮过脸庞,带来刺骨的痛冷。
消防队用了十几吨水才将这场滔天大火彻底扑灭,行走在废墟上方,仿佛踩进泥地。
月光静谧无声,冰冷银光映照此间碎瓦颓垣。
这座承载着牧霄夺不堪回的童年和惨痛回忆的祠堂已然面目全非,露出狰狞内里。历代家主的灵位早已不见踪影,埋藏在断壁残桓之下、抑或葬于火海,无从找寻。
身为家主,火烧祠堂。
牧霄夺看似沉稳,却有种离经叛道在骨子里。
他无不恶劣的想:如果祖父还活着世上,看到这一切,他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会不会觉得自己看走眼,后悔选他成为家主。
倒塌的银杏树将正堂一劈为二,昏昧的角落,那把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家主椅竟依旧沉默的伫立原地。
它的忠心显然引起了牧霄夺的注意,高挺身形行走于半明半昧的光影中,阴影自下而上漫浸了那把家主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