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清晨,徐嘉闻慢悠悠的走回宿舍,他还没插进钥匙开门,屋子里就为他打开了门,段初尹揉着蒙眬的眼眸,“她赶你回来了?”
“没有。”
徐嘉闻不是被宋之晴赶回来的,是他自己要回来的,他和宋之晴住了五天的酒店,在这期间他从没有碰过宋之晴,宋之晴主动去引诱他,他都不上钩,因为他不想这样去对待自己心爱的人,实在招架不住她的各种招数了,于是借着下午还有课就跑了,另外,昨晚江旭给他了通知,后天下午六点有比赛。
“后天打比赛,和题南大学打,江旭学长让我通知你一声。”
段初尹一听到江旭这个名字,心里就隐约的升起了一股看不见的愤怒,让他觉得周围清凉的空气,瞬间就成了污浊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冷气,语气冷冷道,“你告诉他,我不去,问你什么原因,就说我忙。”
半晌,徐嘉闻蜷曲着的手指垂到了凳子边,扭过头来,露出可爱洁白的虎牙,似乎有难言之隐,轻声道,“老段,他说这不归他管,是学校安排的,我怎么回他,你去还是不去?”
段初尹昨天亲眼看到了段起姚的检查报告后,才从家里驱车回学校的,胃里宛若西瓜似的酸水不再在他的心里翻腾,不再让他觉得惊慌失措,但眼下像龙卷风的突然而来的球赛,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决心在被撕裂,缓慢的裂成两半,一半是不愿意和江旭再扯上任何瓜葛,一半是学校施压,抛出的任务,他没有余地选择,只能被迫接受,其实也不是很为难他,因为篮球本身就是他最喜欢的运动,只是因为有不喜欢的人。
段初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不情不愿的垂着黑眸,淡声道,“回他,我去。”
男人垂着眼,给孟酥了好多条消息,打了电话,她没有回他,也不接电话,他都要急死了,坐在床边啐着,咬着牙,握紧坚硬的拳头。
孟酥整整一天没吃饭了,不论是段初尹让人送来的柴火饭,还是宿舍里室友带回来的饭,她都不吃一口,看也不看一眼,昨天没去上课,今早的课也没去,大家都劝她,好歹要吃点,但她就是不愿意吃,爱吃的也不想吃,热水也喝得极少,方庆双手抱臂,盯着她紧闭不张开的干唇,心想着再这样下去,她不是被饿死了,就是被渴死了。
段初尹昨天劝了孟酥一个白天,大半个夜晚,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去送早饭,但女孩没下楼,也没吃早饭,男人穿好衣服后,又再次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他给孟酥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谢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下楼去了,一下楼就看到段初尹垂着眼倚靠在门口对面的支撑着台阶的那面背阳的高墙,墙上的细缝里冒着许多短短的浓绿色的常年潮湿的苔藓。
“我下来是和你说一声,酥酥,她还是不肯吃饭,我们都担心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谢丽慢慢的走到他身边,闻到晚秋清冷的气息,桂花味依稀还能闻到些许,还有男人身上淡淡的白山茶味扑面而来,她微微的抬眼瞥他一眼,而后快垂下眼眸,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段初尹凝视着落在女生宿舍楼顶上的白鸽,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是有事情,但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也别问她,能做的就是监督她强迫她吃饭,喝水。”
谢丽没说话,点着头,也不敢再看男人一眼,因为她能猜到男人现在的脸色肯定是阴沉冷漠的,如她所想,他神色阴沉,冷峻得能逼走所有试图要接近他的人。
“那我回去了。”谢丽正想转身离去。
段初尹看她一眼,在她身后喊她,手里的手机有节奏的晃了晃,“你等等,嗯。。。。。。我加你好友,这样方便联系。”
路过的同学,纷纷被男人的话吸引了,目光落到了看起来普通的谢丽身上,有的人甚至捂着嘴轻笑,有的瞪大着眼睛羡慕她有这么好的福分,有的只是回头再看一眼说话好听长得好看的男人。
“啊?这样行吗?酥酥知道,会不会把我撕了,算了吧,我害怕,不想被她误会,有什么事,你给她打电话,这样我在的时候,就能下楼来。”
谢丽被男人的话吓得浑身直哆嗦,还没加他,就感到了战栗,这要是加上了,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孟酥,于是连忙拒绝道。
段初尹打量了一下谢丽,浓眉微拧,神色颤动,神经在苍白的皮肤下闪着,他看不透她是什么人,在想什么事,但她说的话值得考虑,盯着她颤抖的手背,“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都是朋友,朋友都有需要的时候,那我回去了,等会还有课。”
谢丽像赶着去干什么,匆匆的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宿舍大门,气喘吁吁的到宿舍,停在了孟酥的桌边,弯下身子,直勾勾的对着孟酥说:
“酥酥,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不容易解决的事情,不会轻易结束,既然这样,为什么要饿着肚子等结果?你要是饿死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会被送去监狱谈话的。”
闻言,孟酥抿了抿唇,慢慢的扭头看向她,唇角都动了片刻,后来却没说话。
方庆朝着谢丽静悄悄的摇了摇头,意思是知道她是好心劝孟酥的,但还是别说了,因为有心的也好,无意的也好,孟酥现在听不进任何安慰。
刘虹和陈沉吃饭去了,昨晚也安慰了下孟酥,但遭不住孟酥这么折腾,凌晨时果断和陈沉去外面了,什么时候这位曾经她惹不起的大小姐恢复了正常,她再回来。
生活中有时必须要生一些事情,才能让人看清各自的面目,大多人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孟酥没有怪刘虹,她知道自己太矫情了,太幼稚了,但她没办法把孟得范得了肺癌的事情当成不存在的什么或是空气,更不能把6小婷并不把孟得范病了还假装相信他没病的自欺欺人从心里泯去,她想回去,6小婷说完全没有必要,骂她愚蠢至极,她的精神受到了强烈的摧残和侵蚀。
她现在不是在奢求6小婷和孟得范爱她,而是主动的,自内心的想去关心孟得范,6小婷却直言让她好好念书,其余的事情都不用去想,因为那不存在。
孟酥和段初尹两人都五脏俱焚。
段初尹久久的靠在长满潮湿的苔藓边,不愿离去,阴沉的眸仍然望着在楼顶上盘旋的自由的鸽子,它们迎风而飞,触线而落,扑哧扑哧的震翅着羽翼,漫无目的而百无聊赖的在高处徘徊,扇动着男人的心神。
男人懒洋洋的眨着眼睛,垂下了如墨般的眸光,拍了拍落到身上的树叶,迈着长腿走向宿舍的方向,伸着大手遮着如利刃般刺眼的太阳,额间的衣袖簌簌的散着阳光的气味,不知在路上走了几个来回,要上课了,徐嘉闻抱着书下来,在路边遇到了他,拉着郁闷的他走去教室。
没去上课的孟酥,让方庆帮她请了病假。
孟酥把脸埋进散着淡淡的牛奶味和冰冷气息的枕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做了个梦,梦到6小婷和孟得范从南城开着车去乡下接她,爷爷奶奶颤颤巍巍的走下青泥色的台阶,微笑着迎接着他们,6小婷轻盈的走在碎石上,时不时拉拉快要拖到地上的裙摆,孟得范自顾自的向着院前茂密翠绿的菜地里走去,屈身拔起一颗白白胖胖的大萝卜,鲜绿的菜叶还很新鲜,仿若能闻到清爽苦涩的味道,他举在头顶上朝爷爷奶奶走去,孟酥看着喜气洋洋专门来接她的两人,望着地里美丽的野花笑出了声,听着自己飞舞着的心跳声,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家的幸福,但她立即就意识到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境,但她还是笑着继续做下去,要是可以,她可以永不醒来,这里有深爱她的爷爷奶奶,有把她视为珍宝的父母,6小婷不再聒噪,变得温柔,孟得范不再怂,而是高大潇洒,她看到了6小婷与岁月擦肩而过留下了褶着细痕的眼尾,奶奶牵着她向6小婷笑着,向她介绍这是她的妈妈,她也毫不犹豫了叫了声“妈”,孟得范扔下手里的大萝卜,蹲到地上,搂着她的小腰,在向她讨要一声“爸爸”,下课铃声让她惊醒。
走廊上有许多人来回跑动的震动声,震耳欲聋,接着宿舍门被打开了。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谢丽放下书包,散漫的和方庆聊道。
方庆垂眸在扣字,嘴角上扬着,顿了顿,缓慢的抬头看向谢丽,“是啊,五点不到就黑透了。”
孟酥从床上爬起来,用夹子夹好窗帘,方庆在椅子上坐下,谢丽打开背包,拿出课本和作业本,起身去接了杯水,看见孟酥双臂绕在脑后扎头,笑道,“美女,你看起来好多了,气色都变好了,我们点了外卖,等会和我们一起吃饭,人都要吃饭的,不吃怎么行呢。”
孟酥眨了眨沾满了莹润水汽的眼眶,心平气和的点了点头,朝她抿唇笑了笑。
她扭过头去看了看温热的枕头,触摸着充满温柔的枕头,手心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温存,喜悦又痛心,心脏在翻滚,随即穿上毛茸茸的拖鞋,走去洗漱台,刷牙洗脸,换上了干净暖和的衣服,头披散着,夹着橘粉色的草莓夹,背靠着桌边,低着头笑着给段初尹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