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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第2页)

她的眉头不经意地微蹙了起来,这是她与该名情报官交接情报近两年来从未生的事。

是出什么状况了?她无法确定,眼看着俊彦一步步走近贵宾席上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她从未见过该名男子,自然也不清楚其身份与职务,虽然此人看上去矮矬矬的像是一名倭人,难道是他的贸然出现令该名情报官改变了在“乐高”交接情报的惯例?

近两年来,“紫丁香”从该名情报员手上获取了大量日军重要情报,却并不知其姓甚名谁,在南京这个日军的巢穴里,囿于组织纪律,她从未向其探听他的真实姓名,只是听其他日本军官一口一个俊彦君在叫着,在派遣军中担任着某个职务,军衔中佐。

俊彦看上去不像倭人,至少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副大男孩周正俊朗的面孔,且一口标准的京腔普通话,这在所有的日军军官中独一份,也令“紫丁香”在与他的接触过程中日渐一日地产生了一种如兄长般的亲切感。她对他唯一感到不适应或称为迷惑的是,他的眼底不时流露出的那一抹阴郁抑或忧郁。

目送俊彦走入贵宾席,与那名陌生男子交谈起来,“紫丁香”并未意识到某种危险的迫近。

半倚在沙上的山崎龟看似一副闭目养神之态,细眯着的一双眼却始终不离“紫丁香”左右。这个女人有着一幅美丽生动的面孔,魔鬼般的s形身材,辅之以曼妙的舞姿,简直是天生的尤物,但若以为山崎龟是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来看待她,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紫丁香”是山崎龟的一个意外收获,“红房子”事至今已经三天过去了,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红房子”密捕军统南京区副区长蔺泰来和与他接头的重庆来人,重庆人在攀上天窗后意图逃跑被当场击毙,蔺泰来则被生擒。被捕后的蔺泰来面对审视着他的山崎龟和冢本,表现出一副倨傲和蔑视的姿态,大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英雄气概,预备对他采取连夜突审的冢本面对如此一个场面竟有些退缩了,心里没底呀,山崎龟则不然。

从前期摸到的蔺泰来基本情况,其贵为世家子弟,淞沪会战甫一爆,其父辈便举家迁往西南大后方,两年前蔺泰来回到南京,仰仗父辈的余荫和人脉办起公司倒腾起了买卖,一时间倒也做得风生水起,在业内小有名气。或许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其个人风格张扬而不内敛,讲排场好义气,从这次与重庆来人的接头地点安排在“红房子”即可见一斑,完全与其秘密特工的身份格格不入。

后来蔺泰来交代,此做派一来自优渥家境好讲面儿,二则他从未失过手,若非遭遇背叛。

根据他的这一特性,山崎龟对其采取了一种冷处理的策略。当晚,冢本遵山崎龟之命,带蔺泰来“参观”了刑讯室,“观摩”了一众犯人被刑讯的各种惨状,尔后将其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闷热潮湿,蚊子叮臭虫咬老鼠爬,折腾得蔺泰来整晚一刻不得安宁,郁闷狂躁乃至歇斯底里,直至神衰力竭奄奄一息。

于昏昏欲睡之际,他被人拎出了小黑屋,进入一间富丽堂皇般的宫殿内,两名活色生香的半裸漂亮日本女人伺候他洗澡、按摩,极尽各类挑逗柔媚之风情,但就是不让其进入实质性阶段。

大快朵颐饕餮了一顿美食之后,蔺泰来叹一声“罢了”,缴械投降。

在得到山崎龟择期将其送往海外的承诺后,蔺泰来全盘供出了其治下的军统南京区各级干部、各情报站、工作站、联络站、交通站的人员配属和地址,在谈及他与“重庆来人”密谈内容时,他说他的王兄刚刚问及他与中统南京区的负责人素常是否有沟通时,便被楼下传来的枪声给打断了。山崎龟问他的“王兄”这话什么意思,他交代或许会与南京境内的中统有一次重大的联合行动,遗憾的是,指向尚未明确,楼下响了枪。

蔺泰来口中的王兄,是军情局五处的一名副处长,这样的一个人物亲临日军巢穴意欲联合中统搞一次行动,可见其重要程度,但随着“王兄”的身亡,却不甚了了,这让山崎龟未免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失望,也令蔺泰来表现出某种预期值尚未达到的惴惴不安。

果然,山崎龟阴阴笑着问:“蔺桑,你以为你报的这些料足够抵得上一张将你送往海外极乐世界的船票吗?”

陷于忐忑不安之中的蔺泰来硬撑着说:“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若反悔,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

山崎龟连连摇头道:“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对你的那些什么工作站联络站并不十分感兴趣,我要的是猛料,比如军统在我方某个重要位置上的某个情报员的线索或信息,一定有的,你好好想想。”

第oo2章死士保卫小组

在山崎龟无限期待的目光中,蔺泰来终于回忆起他初到南京任职时的一件往事。

他说:“我不能保证这是否你认为的猛料,但颇值得推敲。28(民国年)年初我来南京不到两个月,某天,军情局二处处长(情报处)曾克凡突然莅临……”

“曾克凡?就是那位军统所谓的情报高手?”山崎龟突然插了一句。

“对,论搞情报,即便加上高手云集的中统,也未有人能出其左右。”蔺泰来由衷道。

“很好,预期中,总有一天我要跟这位曾克凡来一场巅峰对决,看此人是否浪得虚名。你的继续。”山崎龟的脸上露出一丝颇为不屑之色。

曾克凡突然找上蔺泰来,令他深感诧异,像曾克凡这样一号人物完全没有亲临日本派遣军大本营的必要,除非此行非其不可。却未料曾克凡仅仅要他帮忙物色三名死士供其所用,意图和作用未做任何说明,显得颇为诡秘。因蔺泰来初到南京,对组织内情形尚不十分明确,便找来军统南京区行动科科长廖昌生,最终由廖昌生帮曾克凡物色了三名特工由其带走。至此,这三名特工与军统南京区完全脱离了组织关系,不知所踪。

“如今看来,曾克凡千里迢迢来到南京物色三名死士,绝非在南京外地区所用,这样的死士满中国到处都有,完全无须曾克凡大费周章由重庆至南京物色。所谓死士,大都执行的是保卫某位重要或机密人物的任务,究竟谁能当其重任?放在南京这个地方,是否贵军的某个重要情报人员或他的秘密联络员?你以为如何?”

不愧为军统的高级特工,娓娓道来的蔺泰来竟悟出了某些门道,同时也引起了山崎龟莫大的兴趣。

“唔,有道理。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找到这三名死士,顺藤摸瓜或许会给我们带来某种意想不到的重大收获。找到他们或其中的一个,蔺桑,你将获得一张镀金船票,但有个前提,一切待你协助我们铲除军统余孽之后兑现,这于你不过举手之劳。”山崎龟的情绪表现出某种难以言状的亢奋。

蔺泰来却徐徐摇头道:“不,事情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你知道这三名死士是什么人吗——战争遗孤!”

“战争遗孤?”一时间山崎龟并未领会过来。

“贵军攻破南京城时全家被杀光所仅剩下来的单个青少年,当你面我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对贵军有着某种彻骨的仇恨,你若指望抓到他们供出你所需要的情报,打个比方,比登天还难,这就是所谓的死士!”此时因被迫背叛国家内心多少感到了某种屈辱和疚责的蔺泰来仿佛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听你这么一说,我稍许有些理解了。”山崎龟点了点头,起身在室内踱了几个来回,突然一下站定在蔺泰来面前。“那我们就换一种方式,找到他们,全程监控,他们所要保护的那个人是否就浮出水面了?”

当晚,在蔺泰来的带领下,冢本率人将军统南京区行动科科长廖昌生予以密捕。在廖昌生见到蔺泰来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很痛快地供出那三名死士的相貌特征,其中一人,他曾于半年前的某天晚上似乎在乐高夜总会的门前见过,其扮相看去是一名黄包车车夫,在俩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此人将帽檐拉下似无意相认。

如此这般,“紫丁香”便浮出了水面。

今晚,山崎龟就是来“乐高”会会这位由三名死士组成的保卫小组用自己的性命来护卫的神秘人物究竟何方神圣。

“机关长,俊彦君过来了。”冢本的提醒打断了山崎龟美妙的遐想。他抬眼望去,派遣军情报部的宠儿俊彦正雄一脸笑眯眯地朝他走来,他朝他亲昵地挥了挥手。以他的职位并非不敢怠慢,而是此人确有着非凡的过人之处,业内称其为情报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丝毫不为过,且其身后有着厚重的荫庇,即便山崎龟贵为派遣军特务机关少将机关长,也须得给这位区区中佐一分薄面。

“将军今晚何来雅兴光临‘乐高?’”既然看见了不能装作没看见的俊彦走了过来打趣道。

“坐吧,和冢本君路过顺便进来看看让你们这班青年军官魂牵梦萦的地方有着何等的魅力。”山崎龟用一种长者的口吻轻描淡写道。

“魅力倒不至于,养眼却是大大的。您瞧这些舞女个个貌美如花风姿绰约,我等凡夫俗子岂不蠢蠢欲动。”俊彦的言谈中不乏汉文化的成语典故,此乃他自小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之故。

“但不包括我这个老头子在列,纯属欣赏。”山崎龟淡然道。

“你能老到哪儿去,天命之年而已,我家老头子都耳顺了还从未服过老。”俊彦呵呵笑道。

“什么天命耳顺的,二位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一旁被冷落的冢本忍不住插了一句。

山崎龟和俊彦相视一眼哈哈而笑,俊彦对他道:“你最懂的是酒,我请你去吧台喝个痛快。”他是欲借机开溜,一来为下一步完成情报交接做个铺垫,二则想尽快腾出一个空间厘清山崎龟今晚到此的真实意图。

“机关长在此,属下不敢冒昧。”冢本老老实实道。

“我准了,你去吧。”岂料山崎龟分外爽快,可冢本依然摇摇头不敢造次。

“那就下场搂着姑娘跳一曲?”俊彦提议。

“你就饶了我吧。”冢本无奈地朝他挥了挥手。

俊彦大力摇着头嘲讽他“你这个人也太无趣了”,山崎龟给他来了句“你就别难为他了,自个儿蠢蠢欲动去吧。”早年在中国从事过多年谍报工作的山崎龟汉语说得还是挺溜的。

朝二人挥挥手的俊彦下场后,山崎龟似随口问冢本,俊彦是否时常光临“乐高。”冢本开玩笑道,他若不来,岂不可惜了他那双大长腿,闲暇时光他就“乐高”和军官俱乐部两边跑泡这些个舞女。山崎龟再问,那你呢?冢本略有些赧颜道,偶尔。

翘起一双大长腿滑进舞池的俊彦一边搂着舞女满场飞舞,一边不忘注视着山崎龟和冢本这边的动静。次,他破例没有和“紫丁香”共舞一曲,因为山崎龟和他同样有着一项特殊本领——善读唇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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