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下,小李焕忽然抬手按住额头,猛地站起,栗色瞳孔不住收缩。
但下一刻。
他的面色又变得怔怔迷惑,按在额头上的手也逐渐松开,一点点地放下来。
我。。。。。是李焕?
李焕。。。。。是谁?
小李焕垂手站着,脚下陷在一片浑浊黏腻的阴影中。
圆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眼皮耷拉,耳边嗡嗡作响,响起了反复冲刷的海潮声。
身子像泡在温暖的海水中,随波浪柔和地一起一伏。
很舒适,睡意逐渐浓厚地涌来。
只是几息之内,小李焕的身形也在迅变化。
脑袋开始变圆,五官变得越萌态,神色也从困惑向着更幼态的懵懂转换。
身子比起刚刚变得更小了,手脚一点点地缩进衣服里。
不断下坠的眼皮像是千斤重的铁闸。
视野开合间,眼睛无比凝涩,几丈外的戏台子变得越模糊。
台上的胡司令正腆着肚子和刁德一斡旋,京剧腔调抑扬顿挫。
“我虽然读书在东洋,这沙家浜毕竟是故乡,这春来茶馆我毫无印象,并不曾见过这位老板娘。。。。。。”
耳边的唱戏声像在催眠,小李焕昏昏欲睡,眼皮将将合上的一瞬间。
台上两人忽然同时转头过来,死死盯着李焕,黄色军帽下眼球凸出,嘴角扬起,如出一辙的邪恶微笑。
大红幕布后面在吹锣打鼓,唱戏声从两人已经闭合的嘴中继续飘出。
“泸上滩呐炮声响,她夫妻二人来沙家浜,她无亲无友无依傍。。。。”
好困好困,真的好困。。。。。。小李焕艰难眨动着眼睛,却依旧死死地撑住眼皮,守住脑中最后一点清明。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一种模糊的本能直觉扎在头皮隐隐作痛。
仿佛在告诉他如果现在睡了,就再也不会醒来。
戏台上,胡司令和刁德一两人并肩而站。
忽地嘴角一扬,弧度直接拉到耳根,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继续咿咿呀呀地高声唱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唱戏声像是开了倍,叽里呱啦的声音混成一团。
“你留学多年在东洋,怎会认识这位老板娘!”
“这个女人不寻常!”
“这个小刁,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讲!”
声音高亢地刺入李焕耳膜。
戏台上空环绕着的,无数大大小小彩色气泡忽然动了。
像是受到某种力的牵引,漂浮度迅加快,一起一伏间向着戏台子的两人快落下。
胡司令唱着戏,突然张口一咬。
一颗中等大小气泡被他咬住,泛着油光的彩色汁水四溅。
气泡中画面闪烁,是一位留着前卫长的青年男人和一位穿中山装的老人。
他们站在筒子楼中的二楼客厅,爆剧烈争吵。
男人手里握着一卷翻烂的《高等数学》,冲着对面激动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