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利亚说:“别——”
“别白费力气了,”所长接过他的话,“现在你动动手指,整个迭泽尔就能随你的心意变化。是吗?”
这么说倒也没错,阿普利亚一旦收敛自己身上初始之龙的气息,迭泽尔周边的非人生物围攻迭泽尔完全就是时间问题。
不过只是短时间离开是没关系的,初始之心的气息没有那么快消散一空。阿普利亚从身上摸出一枚铜币,又从完好无埙的手指之间取出一滴血交给所长。
“这个用来代替初始之心……圣晶石的作用。但不是长期的,我会时不时过来加持。”
“……”
所长沉默着接过那枚铜币,忽然笑了,“真是先斩后奏。现在圣晶石已经和你融为一体,我还敢拒绝你吗?现在,你是迭泽尔的‘守护神’了。”
“这个称呼适用于所有在研究所工作的研究人员,”阿普利亚抬眼看向惊蛰,“况且,我承诺过,我会替代圣晶石。”
所长说:“在发生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之后,你愿意遵守承诺,这当然好……”
兰德还有兽人们被他送了回去。珀洱的死让兽人们难过极了,灰也红了眼眶,后来的事情阿普利亚不太清楚,那些不是他该插手的。
利娜丝被藏起来的龙源他找到了,利娜丝醒来不得不面对着天翻地覆的状况,想必也是极其痛苦的。但阿普利亚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感到高兴,这世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龙族多了一个。
噢,他现在有初始的力量,相当于与智慧之龙有血缘关系,也就相当于与所有龙族有血缘关系了。
这么说来,他还算是他自己的祖宗呢。
龙族矗立了好几座他的雕像,为他设立圣堂,兜兜转转他再次成了龙族的王——但龙族的事务并不归他管。英雄雕塑的最前方也是个断了一只龙角的龙族,阿普利亚看到过,但他不太能够将它与自己联系起来。
在他不想出现的时候,没有谁能找到他,联络信物早就不知所踪,曾经他给出去的联络信物也已经失去效力。没有谁能联系到他,没有谁能找到他,这些都是正常的。
拥有强大力量的永生的存在啊,不都应该如此吗?
之后阿普利亚开始了在两片大陆上来回的日子。所长将他的形象大肆宣传,于是迭泽尔的人们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并将他视作守护神,阿普利亚知道这是所长在提醒他应尽的责任。
时间就这样向前涌去,一切都在变化,除了他……
除了他。
大家都将回归龙源之流,除了他。他将永远年轻,永远活着,永远……
一双澄澈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是一双银色的眼睛。很少见,但是在这里很常见。这里之外,就只有一个龙族拥有这样的眼睛,珀洱……在那场战争中,珀洱死去了。奥维尔也死去了。
奥维尔是带着释然离开的吗?一定是的,他是那样爱着他的妻子,死亡对他而言是一种久别重逢。他最后的那个眼神是满足的。
最后的那个眼神……
当时珀洱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
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人们会记得你,而不是之前的任何一个珀洱。”
那么,独一无二的珀洱是带着满足死去的吗?最后的那个眼神,最后的那一滴眼泪,他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带着这个问题,自那场战争以来,阿普利亚第一次没有埋头往前,第一次带着疑问地、仔细地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他拨开回忆的重重迷雾,对上珀洱带着泪水的眼睛,他听到珀洱的声音了。
“你凭什么觉得你做得就是对的,阿普利亚?”
“就因为你遵守了承诺,结束了我的轮回吗?但是在那一刻,阿普利亚,你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活下去!我怕死,阿普利亚,我是想活着的……”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想?你这种麻木活着的状态,是谁想要的?!”
……我在干什么?
如同一脚踩空,阿普利亚从那一刻才找到真实感。他像个一觉醒来置身多年以后的人,惊愕交加地站起来,茫然地望向四周,冰山与白雪刺得他眼睛发疼。这不合理,拥有初始力量的他不可能因为这些而不适。
“怎么了,”一位银龙种女性看向他,银色眼瞳闪烁冰泉般的柔和,“我们的王?”
阿普利亚看着她,“你在叫谁?”
“王?你怎么了?”
“……我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龙族的王?”阿普利亚喘着气,“全都做错了……我在干什么?他们还在等我。”
阿普利亚抬头看向天际,他动了怒,“他们还在等我,让我离开这里!”
他的话音落下,眼前的一切都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扭曲起来。阿普利亚紧盯扭曲的中心,那里逐渐显露出一片白色,那才是令他双目刺痛的白色,是他接触初始之心之后所在的地方。
一个声音问:【哪里不对?】
时间被倒着拨回指针,他的头痛也卷土重来。但阿普利亚却因为这疼痛松了口气——他是对的,那些事情,那些时间,都是初始之龙给他制造的幻觉……
一切都还没发生!
阿普利亚咬牙,“我绝不会这样……这不是我。”
那个声音笑了,【怎么不是你?你拿到了力量,获得永生,同样承受了附加在这份礼物中的冷漠与孤独。所以你选择成为真正的神明,世界的旁观者。这挑不出毛病。】
“那是你的想法,别想强加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