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国朝”二字,李纪面色陡然?一白,不敢应声。
秦姝整理了袖口,缓缓起身移步,瞧着这?人一副不安模样,俯身轻轻问了句,“怎么?侍郎的私心里,也有一些向往且深爱的。。。朝廷吗?”
这?话听?了就快要把李纪的帽子吓掉了,他?几乎可以确定秦姝已经开始怀疑孙无忧的身份,本想抬眼瞧瞧女子的神色再言,可偌大的威压笼在身上,他?只觉抬不起头来,仓皇道?,“臣——只为大宋。。。臣愿为大宋而死!”
秦姝
“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直起腰身,睨了他?一眼,“你不会?为大宋死。”
“但只有大宋生,你才有得?生路。”
“侍郎不是?士族出身。若是?到了某朝,也不知这?身绯色官服,会?不会?换一个颜色啊?”
下方跪着的人不说?话,秦姝也不愿再多言,顾自朝门外走去,一面道?,“明日朝后?,侍郎就在那多留一阵儿吧,等着本宫一块。”
第075章舍弃(1)
留下护卫秦姝的那个金武军将士还守在李府附近,见?秦姝踏出门来连忙上前随行。还未走出两步,女子的步伐便慢了下来,侧眸轻道,“旁人都回九层台了吗?”
将士颔首,“未免生?出事端,便都回台中待命了,尊主可有吩咐?”
秦姝背对着他,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侧首道,“你也回去,替我做一桩事。”
将士上前一步,听见?女子说,“着人把?鸣泉拿下,下了他的掌司腰牌。”
将士只怔了一瞬,继而抱拳,“属下领命。”
将士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秦姝敛起目光中的点点迟疑,半垂着头,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可恍惚间目光却突然触及到一个人,视线上移,看?清面容后的她骤然顿足,心中陡然起来。
“伯伯。。。”
祁牧之反剪双手静立于她前方,言语中似有怒火中烧,“你怎么在这儿。”
她身后便是李府的牌匾,秦姝的指尖有些颤意,不忍去看?他眼中的失望,“不。。。我没有。。。”
“臣问?,殿下怎么会在这儿。”祁牧之复问?,“怎会在,京都。”
。。。。。。
淮安王的死?讯,和秦姝独自返京、白?羽携几万大军驻扎在城下的消息,是在早朝前一齐被群臣得知的。
这与他们昨日辰时所得到的消息,很不一样。
按照昨日兵部所言,是秦姝早早就不敌豫州军,昨日更是被豫州军合围,危在旦夕,众臣这才同意门下省的提议,令京中大军率先支援秦姝。毕竟北境方向已有先锋军前行,几位大将又都在先锋军中,怎的也能抵挡一些时日,且最重要的是,淮安王若踏过秦姝之躯直指京都,则国本危矣。
可这一夕之间,秦姝不仅取了淮安王的首级,还反将前往支援的三万将士扣在城下,哪里有危在旦夕的样子?
众臣无措,于廊庑之下议论纷纷,总算等来了祁牧之想?要上前询问?近日朝中的风向,祁牧之却抬手拦住众人要开口的架势,“若有谏言,请诸位等吾在朝上发起议题之后,再行判断吧。”
“祁公?说的有理。”众臣道。
殿门启,群臣入,刘笙坐于金銮宝座上,冷眼看?着案前的首级和奏报。
他望着阶下一个个等着他做出解释的嘴脸,心生?厌恶,又要忖度着如何开口。
可还不等他思量妥当,祁牧之就已经站出列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昨日朝会兵部侍郎上奏,言项安长公?主被困于囹圄之中,只待京中大军前去救援,经陛下与众臣工商定,最后才派出三万京师,以盼解救长公?主,更盼平息这场滑稽可笑的清君侧。”
他盯着上首那人的惰怠之色,毫无畏惧,“可据回报,公?主前夜就取下淮安王的首级,带领豫州军回城,在归途的半路上才遇着了京师,证明其根本就没有遇到过淮安王的围攻。”
“故此,臣想?请问?,兵部昨日奏本中的消息从何而来,有何目的,是何居心!”
国家?首辅言锋犀利,直指兵部,将事情的前后开诚布公?,群臣哪还瞧不清局势?
御史中丞卢钺闻之已然是怒目圆瞪,摆弄军政,这是何等大逆?他连仔细揣度都来不及了,直接迈出一步质问?道,“眼下战乱纷起,兵部竟敢公?然戏耍君上与朝臣,是当真连自己九族都不顾了吗!臣身为监察首长,无法容忍这样的佞臣扰乱朝制,请陛下着令立即将其扣押,以待审问?!”
刘笙无聊地?挠了挠眉峰,冷冷瞧着阶下战战兢兢的李纪。
不等下一个人站出来诘问?,刘笙便道,“祁尚书。”
“臣在。”
“祁尚书方才说,是据回报才知,秦姝并?不曾受到围攻。”他半眯着眸子,“这事儿,朕怎么不知道,众臣工怎么不知道?且,尚书又是如何得知的?”
祁牧之既能说出口,便能料得到此刻。
“陛下问?得好。”他说这话时,对刘笙的失望已然是到了顶点,“那就,带上来吧。”
鸣泉跪叩在大殿中央时,有些人认得,有些人不认得。
怯怯私语中,跪地?的男子目光触地?,扬声道,“小?民,前任九层台听讯司掌司鸣泉,叩见?陛下。”
祁牧之扫了他一眼,“此人常常出入宫中,陛下应当认得的。此人掌管九层台所有密报往来,所述之言,应是有几分可信的吧?何况此刻,项安长公?主已经回到城中,京师与豫州军昨夜就在城下驻扎,如若兵部没有谎报军情,大军如何能在短短一天之内既平叛乱、又返京都?淮安王的首级如何能居于这大殿之上?”
军情有误,是板上钉钉。
只不过,这有误的人究竟是谁,就要看?刘笙的取舍了。
刘笙看?见?鸣泉那时起,就觉此事无法善了,只好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喝问道,“阶下小?人,还不抬起头来?”
鸣泉应声稍稍直起脊背,抬首却不抬眸,对他的恭敬算是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