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感受过温柔的人,总是格外珍惜善意。哪怕只有一点点。
一个连家人都接纳不了她的人,抓住温柔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好想用尽全身力气去珍惜。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饶束从来没说出这句话,但她早已默念过无数遍。
在十九岁这一年,饶束看见自己一直往下坠落,沿着陡峭的楼梯,翻滚,跌倒,碰撞,一路往下,无能为力,痛得无法形容,眼泪都流不出来。
然后,她的视线里走进了一个……少年。
真对不起啊,饶束在心里说,我还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定义你、概括你、形容你,我只知道你是个少年,知道你约莫长得很好看,知道你曾在夜晚阻止过一个想死的人。
彼时的饶束还没预见到,这将是她终生喜爱之人。
她好胆小,想追上去跟他说说话,可又不敢这么做。
她就一直这么注视着他,直到双眼模糊。
她看见少年好像在扔垃圾,稍侧着身,他的长指在垃圾回收桶上方轻扬而过,利落的姿态,却蕴含了慵懒。
他要走往哪个方向呢?饶束想。
3
没有方向。
不走了。
张修看了一眼计步器上的数字,差二十几步就达到两万步了。这二十几步完全可以在别的地方补上,比如,回到家后从正门走到卧室,够了。
刚才假装扔垃圾时,张修看见了那个女孩,她跟他同方向,一步一步地走,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再寻死。
扔完“垃圾”后继续走了几步,张修就停下来了,拿出手机,给司机发定位,让他过来接他。
曾有人问过张修:张,你他妈还能再懒一点吗?
当时他坦然反问:我有什么理由不能?
对方当场倒地不起。
做人,该懒就懒,要那么勤快做什么?
张修停在原地,向左,九十度转身,挪了挪,靠在大桥的护栏边上,等待司机,凝视黑夜,静静听歌。
4
怎么不走了?饶束纳闷。
前方远处的少年忽而就停着不走了,导致她的脚步也顿了顿。
该不该继续往前呢?如果,她继续往前走,他又停着不动,那,她跟他岂不是还得再交错一次?
饶束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回音。好吵,好鲜活。
久违的声音。吵得她想哭。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哭过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样走下去,走到……与少年再一次擦肩而过的位置,走到……再也看不见一个温柔的陌生人的地方。
饶束不自觉地伸出手,掌心在短牛仔裤的侧边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