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哈利都会按时感到困倦、按时睡去,又在鸡鸣中醒来。农场里的公鸡在被偷走蛇蛋后,似乎起了报复心,一天比一天叫得响亮。没办法,他只能放弃了难得的睡懒觉时间,清醒一会儿便起床。当然,他也不会想在屋里有另一个人的情况下睡什么懒觉的。梦里的德拉科大概也是被公鸡吵得烦,每天都和他差不多时间醒来。几天以来,他们清晨的对话从什么都没有,增加到简单的“嗨”。“嗨”而已,不是什么“早安”或“sunny-sunny”。
不适应感在被迫的长时间相处中慢慢消磨些许,不提那天德拉科令人有些感动。农场的生活很单调,从日出到黄昏,哈利不是和小玛丽说话,就是和德拉科说话。介于女孩和他有着整整十岁的年龄差,他不得不承认,单纯当作一个新朋友来看的话,后者是个更好的交流对象。好在,这个马尔福不叫人讨厌。
哈利百思不得其解。说他不讨厌,并不是指他从没说过和现实中一样讨厌的话。比如昨晚的餐桌上,小玛丽难过地重复隔壁孩子们口中“鹳鸟之歌”的时候——
“鹳鸟,鹳鸟,快些飞走;
去呀,今天是你待在家里的时候。
你的老婆在窝里睡觉,怀中抱着四个小宝宝。
老大,他将会被吊死,
老二将会被打死,
老三将会被烧死,
老四将会落下来跌死!”
小玛丽复述着这首歌,眼泪汪汪。德拉科坐在一旁,笑了起来,评价:“真有趣。”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农场一家人在听到他这么说以后,脸色变得铁青。小姑娘大哭起来,喊着“我再也不给你玩跳鹅了”,扑进妈妈的怀里。而第一天晚上收留他们的男主人,十分不快地紧蹙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把德拉科给扔出去。
“他们昨天才说的,”回到房间后,哈利靠在储物柜上说,“鹳鸟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你认真的吗?”德拉科看上去丝毫不在意。他把自己的魔杖从兜里掏出来,放在窗台上,“你难道相信婴儿都是鹳鸟送来的?”
“我当然不信,但还是不应该。对他们来说是重要的,不是么?”总比从小认为自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要好太多。哈利心平气和地尝试劝导,心平气和,因为他心里倒一点也不生气。
然而,这好脾气是万万延续不到白天的。哈利怎么都想不通,他梦里的脑子究竟是少了几根筋,才会认为德拉科人还不错。此时此刻,早校会上,马尔福就坐在伍德后面。哈利走神时无意看过去,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我实在告诉你们,凡要承受神国的,若不像小孩子,断不能进去。”
礼堂的讲台上,麦格教授正手捧《圣经》,提高了声音。眼角余光里,罗恩的头一点一点的,意识已经明显不在这里。坐在他旁边的赫敏低着头,嘴巴不时动一动,哈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借机记背着什么知识点。
一场昏昏沉沉的校会,标志着昏昏沉沉的上午。不过九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转寒。去艺术楼上第一节课美术课时,哈利看着天上堆积的云,总担心要下雨。
果然,这样的预感在午间休息时成了真。
雨淅淅沥沥下着,哈利端着纸杯站在学校休息室的窗边,看着操场上顶着书包、踩水跑来的男孩女孩。秋天的湿润从来携带着冬天的预警,他喝完莓子汁,多扣了一个衣领上的扣子。
“哈利!罗恩!你们听说了吗?”赫敏把书包扔在红色沙发上,她是从连接主教学楼的门进来的,校服衬衫因此完全干燥。“冰岛旅行的报名就要开始了!我都不记得我期待了这事有多久!”她兴奋地说着。
“冰岛?”哈利把纸杯扔进回收篮,抬头看着赫敏,“地理部门组织的那个?”
“对!他们去年缺少报名的随团老师,没有组织,但今年多了个穆迪先生。”赫敏滑开手机,迅速翻找着邮件,“奇洛先生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多一个人刚好凑数。”
罗恩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还真是凑数……”
奇洛是罗恩的地理老师,不少人对他有很大意见。哈利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他去年上了一次地理体验课。那之后他便深深搞不懂,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这位老师说话很结巴,讲几句话能急死个人。在低年级还好说,一到面临升学考试的高年级,这就是个大问题。与此同时,他胆子还特别小,课上学生不小心弄掉了只笔,都能吓得一抖。教地理的老师多半得有点实地经验,而奇洛讲起他在威尔士野外森林的“冒险”时,也是唯唯诺诺的。“要是他真的从那地方安全回来过,我就从学校的天台上跳下去。”罗恩在上完他的第一节地理课后,不屑地说。
“总之,”赫敏拍合手掌,笑道:“我是一定会报名的,你们呢?时间是在圣诞节假期的最后几天……让我想想……新年之后!”
“我不确定,”哈利认真思索着,“听起来是很有趣……但那个时候,我应该会很忙。”
“你能有我忙吗?”赫敏反问。的确,她比别人多了三个科目的复习量。
罗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休息室的高脚小圆桌前,从盘子里拿了两块冰淇淋饼干,“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可期待的。”
“我们有几率看见极光!”赫敏的眼睛发着光,像是已经看见了。
罗恩咬下一口饼干,“只是有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