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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小厮道:“正是。亲家从乡下来,主人要用这酒招待。说是此酒只有县城才卖,是个稀罕物。”

韩练忙道:“这酒不独是稀罕,喝起来也分外有力气。”

打满了酒,目送着小厮出了门,韩练对杜中宵道:“从今天开始,拿着酒坛酒桶来打酒的人多了起来,每天几十斤酒却有些不够卖。明日我们多制一些,我借辆车子去‘姚家正店’买酒糟。”

杜中宵点头答应。多些酒糟无非就是多蒸一些时间就是,柴又不值钱。

站了不大一会,杜中宵就见到店中进进出出,韩家脚店的生意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临颖县城本来就不大,这里一卖烈酒,一两天便传遍全城,很多人都来尝个新奇。更有那真正爱酒的,自喝了这里的烈酒,水酒便就再咽不下肚下,成了韩家脚店的忠实顾客。

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满城都知道了韩家酒店卖一种有力气的好酒。

正在店里忙忙碌非碌的时候,一个戴了斗笠的汉子从外面进来,颇有些神秘的到了柜台前,取出一个葫芦放在柜台上,压低声音道:“主人家,葫芦里装两斤酒。”

说完,便把一大把铜钱按在柜台上。

韩练答应一声,拿了葫芦去装酒。

韩练转身的时候,却听旁边桌上一个人道:“咦,这不是城外吴员外庄上的刘干办?你家里主人开着‘其香居’那样大的酒楼,怎么到别家来买酒?”

刘干办不想被人认了出来,只好含糊道:“我听说这里的酒有力气,打来尝尝。”

说话的人笑道:“主人家不要卖与他!这厮是吴家庄子里的干办,来买酒只怕没有好心思。再者说了,前些日子他家酒楼不赊酒与你,你又凭什么卖酒给他?”

刘干办涨红了脸,道:“我自花钱买酒,你在那里夹三夹四说些什么!”

听了这话,正在打酒的韩练有些犹豫,道:“你果然是‘其香居’吴家的人?若是如此,我却不能卖酒与你。前些日子你家小员外甚是为难我家,怎么好与你家做生意!”

刘干办道:“小员外是小员外的事,我自拿钱来买酒,如何不卖与我?”

杜中宵冷眼旁观,见刘干办神色不对,知道事情不是买酒那么简单。想来想去,可能是吴克久听了韩家酒楼卖酒的消息,特意派人来打探一下。这个年代的信息传播不方便,吴克久的圈子里,听到这里的消息总是有些滞后。别看现在店里传得热闹,实际上韩家脚店卖烈酒的消息,还只是限在县城里中下层的人们。县里的那些大人物,怎么会关心一个小脚店卖什么。

知道了这里在卖烈酒又能如何?酒是用废酒糟制出来的,难道吴克久还能让姚家连酒糟都不卖给自己?酒糟本来白白扔掉,现在好歹有钱入账,有钱不赚王八蛋,姚家疯了才会断自己财路。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杜中宵便不说话,在一边冷眼看着。

韩练常年做生意,最善查颜观色。见了刘干办的样子,知道不是路。放下酒提,把柜台上的葫芦向外一推,道:“干办,今日却是不能卖酒与你。”

刘干办瞪着眼道:“我拿着钱来买酒,因何不卖?”

韩练摇头:“我一样拿着钱从‘其香居’买酒,你们家因何不卖的,我这里一样。”

周围听的人哄堂大笑,一齐道:“主人家这话说得对!吴家不赊给这里酒,这里一样不卖酒给吴家的人,这叫做有来有往!刘干办,我看你贼头贼脑,定然不是好路数,主人家岂肯卖你!”

今天恰好有几个乡下进城办事的人,住得离吴家城外庄子不远,平日受了他们的欺负,恰好趁这个机会出口恶气。五代的百年动荡,基本把世家大族的势力一扫而空,大宋在法律上已经废除了人身依附关系,主仆在名义上已经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没有了经济依赖,就没有人再怕吴家。

韩练坚持不肯卖酒,刘干办有些焦躁。左右看看,都是兴灾乐祸的人,欲发恼怒。

在庄里的时候,谁不奉承自己?那些庄客生计都操在自己手上,平时见了,对自己那是比亲爹还要亲。过惯了那种颐指气使的日子,刘干办哪里受得了这种闲气。

一把拿过柜台上的酒葫芦,刘干办气鼓鼓地道:“老儿,不卖酒与我,今日的账我记下了!”

韩练冷冷地道:“且慢走!把你的铜钱一起带走!钱留在这里,才是真地有账!”

见刘干办出门,杜中宵对韩练低声道:“这厮来的不是路,我跟着看看他到哪里去。”

第11章未雨绸缪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杜中宵远远缀住刘干办,跟在他的身后。

刘干办气鼓鼓的,提着个酒葫芦,出了韩家脚店的门便急匆匆地赶路。

杜中宵远远跟着,看刘干办径直到了“其香居”,从一个角门进去了,才停下脚步。

不需问了,定然是吴克久让刘干办去韩家脚店打探消息的。似吴家这种大户,不但是在县城里面有产业,在乡下还有庄子。替大户管理庄子事务的人,这个年代的人多称为干办,是从朝廷里干办公事的官称里借用来的,与主管的称呼类似。与杜中宵前世类比,干办、主管都是类似于经理之类称呼。

杜中宵有些搞不清楚吴克久去打探韩家脚店干什么。卖的烈酒是从酒糟里制出来的,这一点杜中宵从来没有隐瞒。这个年代的酒是专卖品,不说明白来源,是不能卖的。不过制白酒的办法,除了杜中宵只有自己的父母知道。技巧只是一层窗户纸而已,捅怕了便不值一文,必须死死守住秘密。谁能够想到,酒糟中制酒的办法如此简单,只要上锅蒸一蒸就好了。

难道,吴克久想首告韩家卖私酒?杜中宵心中一紧,倒是有这个可能。

此时酒类专卖,大致分为两种形式。京城,包括东京开封府,西京洛阳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都是不禁私酿,而实行酒曲专卖。其他地方,包括许州,则是禁止私酿,专门酒户卖酒。韩家本来就是酒户,酒糟制酒又不涉及私酿,真告到县里这官司有得打。

讲到打官司,父亲杜循的举人身份便就有用了。不但是可以自己写状词,还能够比较容易地见到县里的官员,更重要的是,县里是不敢随便抓一个乡贡进士的。过了发解试,就是许州有名有姓的人物,州里有名录,州里长官不知什么时候想起来要见一面,县里如何敢抓?

刘干办并不知道杜中宵一路上跟着自己,进了角门,便把斗笠摘下来,提在手里,口中骂道:“直娘贼,那些穷鬼倒是眼尖,竟然认出爷爷来!小员外安排的这事,却是办砸了。”

一边骂骂咧咧,不大一会到了后园的凉亭边。

凉亭里,吴克久正与曹居成点了大烛饮酒,身边坐了几个歌女咿咿呀呀地唱。

刘干办上前唱了个诺,道:“官人,小的回来了。”

吴克久看了刘干办一眼,问道:“韩老儿那里真在卖酒?”

“回小官人,千真万确!小的去看了,生意着实不错,十几副座头快要坐满了。”

“哦,他们从哪里赊来如此好酒,引得无数客人去。——对了,我让你买几斤回来尝一尝,你买的酒呢?附近的酒我都喝过,一尝我就知道来路。”

刘干办有些尴尬,叉手道:“回小官人,小的这一趟买酒却是不顺。到了店里,

竟然有几个附近庄子里的人,认出了小的。他们叫破小的身份,韩老儿便死活不卖酒给我,只好空手而回。”

听了这话,吴克久有些恼怒,恶狠狠地瞪着刘干办好一会,才略平息怒气,道:“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不知韩老儿从哪里赊酒,这事情却有些难办。”

刘干办打了一个激灵,忙道:“回小官人,不用尝酒,小的知道韩老儿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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