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迟,那是快。
就在工人们清理残土的时候,原左线管片缝隙处突然喷水,根本不用仪器测量就知道水压很大,呈现喷涌状,只是目前裂缝还小,但是随着持续的水流喷出,裂缝越来越大。
“快跑啊!”
本来就处于恐慌中的工人再也不能维持基本的纪律了,争选恐后的向外跑。
工头看了看刘高卓,又看上看喷水口,一脸惊慌。
“不好!”汪承宇再了解不过地下的情况了。
当时就是因为左线涌水冲击右线,导致排险工作一败涂地,不得不做出填埋的决定,如今看这涌水量怕是动用抽水机也解决不掉,如果大量的水涌进这条非法开凿的单隧道中,那么一定会引起更大面积的塌方,这条隧道会形成新的地下暗河,说不定会冲击建筑物!
“危险!”汪承宇试图将严开明拖到安全地带。
“松开我,下面还有人呢!”严开明挣脱开喊道:“刘班长快跑!”
刘高卓也是气昏了头了,挥舞着拐杖对工头说:“跑什么?把工人都找回来,有水放掉就好了,当年我们贯穿大山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工头听着上面的警告,哪里还能听刘高卓在那儿讲老黄历,性命要紧,脚底摸油撒丫子就跑。
刘高卓气坏了,跳着脚喊:“以后你们都别想再赚志远集团的钱!”
看着裸露的管片缝隙处不断流着水,刘高卓的跟班儿们也开始发抖了,他的秘书劝道:“刘总……要不……我们也走吧。”
“那么点水有什么好怕的?老子当年什么危险没见过?凿通这条通道我能赚好几个亿,你们都有奖金!”
刘高卓平时手脚还算大方,手下跟着他也很满足,但是拿命去冒险……
没几个人有这种觉悟。
当第一个跟班儿拔腿跑掉的时候,第二个、第三个头也不回的向隧道另一头跑去。
“忘恩负义的东西!”
刘高卓气得把手杖一甩,生生砸在灌浆干透的水泥地面上。
“刘班长!”
严开明急了,这里随时会有危险,可是……
他往下看了看,要是年轻那会儿他肯定毫不犹豫跳下去,可是现在,除了搭上一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人老了,牵挂反尔多了,他眼前猛然闪过这几年还算和睦的那个家,想到了正在上学的女儿,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巨大的水压冲开了管片,破洞而出。
刘高卓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再回头看,水已经冲到面前了。
初始的水压很大,但是很快缓了不少,若是这个时候抬步就跑,刘高卓是完全有能力跑出去的,但是他把拐杖丢出去了,情急之下,手上习惯性的做了个拄拐的动作,脚下一空。
“扑通!”
刘高卓一头栽进水里,再想爬起来只觉得右脚踝钻心的痛。
糟了!崴脚了!
他想呼喊,却一口水呛到嘴里,险些背过气去。
这个时候,哪怕有一个人过来扶他一下也不至于出事儿,可偏偏,平日里“忠心”的跟班儿们跑得一个也不剩,更不用说那些早已跑光的工人们。
“刘班长!”严开明看不见具体情况,但是俯看着涌水,也知道下面出事儿了,他急坏了,一咬牙就准备往下跳。
“严爷爷!”汪承宇这次可不松手了,他死命抱住严开明,身体就往后拖。
严开明力气很大,但毕竟老了,汪承宇的身体素质一直不错,任凭严开明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你松开我!下去救人!”严开明扯着脖子大喊。
“你别做无谓的牺牲!还记得老连长吗?”
严开明曾经讲给汪承宇的故事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此时脱口而出,当年,老连长为了阻止战友们无谓的牺牲,用身躯挡住了战士们前仆后继的身体。
当年的铁道兵战士们太纯朴了,他们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别人的生命,但汪承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严开明往坑里跳啊。
“快走!”汪承宇猛地一拖,把严开明拉开了危险之地。
严开明踉跄地走着,他望着那个通天洞,心急如焚。
地下涌水量很大,但并没有急到能把人冲走的那个地步,一个正常的健康人都能跑掉,奈何刘高卓此时根本无力起身。
亿万富翁呀,随便砸出一点儿身家就够普通人生活一辈子,此时却狼狈地倒在泥水里,泥水从口中涌进涌出,冰凉刺骨的地下水正在急速冲刷着他的体温。
刘高卓苦笑一声,一辈子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想到就在这么个小阴沟里翻船了。
这次衬砌是破开了,可惜也准备要了他的命了。
刘高卓的眼前突然闪过很多事,为什么要坚持破开遗留在地底的管片?
或许因为那代表了华铁,如果不打通,自己这辈子跨不过心里那道坎,纸醉金迷的生活可以迷了眼,却洗不掉曾经负重前行的命运。
他是个兵,曾经是个兵,一个已经与战友们的意志背道而弛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