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子仿佛是突然出现的,几乎不是挖掘工具起的作用,里面黑洞洞的,不细看根本察觉不了什么,应急手电光一照才发现,里面竟然塌陷出一个直径三米多的大洞,那些渣土就是直接起填埋在这个洞穴中的,而且塌方带还在继续填下来。
严开明的脑子“嗡”地一下,眼前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塌方的同时还出现了地陷,这种情况所有铁道兵三十几年来只在修西南铁路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在国兴3号隧道里居然全都出现了。
在场的人全都明白了,为什么钢管打通的时候还有回应,然后突然就没了声音。
仔细回忆起来,那个时候似乎地表有轻微的震颤,不过当时碎石带还在塌,没引起人们的注意。
“不——”严开明歇斯底里的狂喊,“莎燕!”他不顾一切的要冲进去,试图跳进坑去救援。
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
“放开我!”严开明挥起一拳正打在对方的脸上。
“严开明!你疯了吗?看清楚,这是老连长!”徐复文一个巴掌搧在严开明的脸上。
纵然怀着巨大的背痛,徐复文也绝不允许有人对老连长不敬。
“放开我……我去救人……”严开明失魂落魄地说。
老连长没有介意脸上的痛,仿佛一下子回忆到了什么,叹着气摇头说:“没用的,这种洞下去多少人都得填上。”
“不……她一定没事的,让我去,她还活着……”
“时间太久了……”说到这儿,老连长沉默了,曾经的痛苦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时,他还会像上次一样毅然挡在面前,何况这一次时间太久了,所谓的希望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那一次拦住了后面的牺牲,这一次他依然不允许有人做傻事。
“咳咳……”
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地陷的时候,洞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有人!”
“里面还有人活着!”
刚刚沉浸在悲痛中的官兵们再次升腾起希望。
“谁在里面?”
手电光照过去,谭雅蜷缩在掌子面下的角落里,身边躺着尚在昏迷中的汪建国。
陡然间见到光,谭雅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这个时候严开明突然来了精神问道:“只有你们吗?你白阿姨呢?”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谭雅适应着光线,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严开明抢过一只手电,把洞内边边角角全照了一遍,哪里还有人影?
难道她真的……
体力透支加上巨大的精神落差,严开明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事后,官兵们搭上铁板把谭雅和汪建国救了出来,得知白莎燕确实在隧道里的事实后,大家都默声了,胡杨沟最美的女兵就这样离开了他们,好像不愿意让人见到她凄惨的样子,走得悄声无息,连最后一面也不给人留。
这次事故让原本顺利施工的隧道不得不停工三个月。
下葬的时候,徐复文捧着白莎燕生前穿过的军装,整整齐齐地埋在烈士陵园里。
何处黄土不埋人,铁道兵嘛,走到哪里都要有把生命丢到哪里的觉悟。
“这样也好。”凝望着白莎燕的墓碑,徐复文沉涌地说,“她肯定不希望我们看到不美丽的一面,永远埋在国兴3号隧道里,列车呼啸而过的时候,没人比她听得更清楚了。”
严开明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字——白莎燕烈士之墓。
小白鸽终还是飞走了,与电影里大团圆的结局不一样,她走得无影无踪,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承诺。
“那是一条地下暗河,说不定她走得很远了。”严开明低声说,目光始终离不开墓碑。
“不会的,碎石层很厚,她走不远。”
如果在平地上,动用大型机械是可以挖开地表找到她的,但那里是隧道,还要处理余下的塌方,至于找还是不找,徐复文选择了后者。
徐复文深吸一口气,望着天空喃喃地说:“她小时候就喜欢管我,明明自己学习很一般,却总拿我的学习说事儿。不过多亏她的督促,不然学院那关我肯定过不去。”
这一年国家发生了许多事,一名普通护士的牺牲很快被人淡忘了。
人不能总沉浸在悲伤里,何况如果要悲伤,这陵园里埋葬的上百位烈士的遗体,这是每个铁道兵都应有的觉悟。
“团长已经允许你调走,怎么样?准备好离开这伤心地了吗?”徐复文看着严开明问道。
严开明的表情肃然地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要亲手打痛国兴3号隧道!和战友们一起,告慰烈士们在天的亡灵。”
该走了。
再不走就要月上眉梢了。
墓园里吹起一阵苍凉地风,映着惨白的月,一座座墓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这里面的故事,只有故事中的人才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