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密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珠,如被雨侵过的珠帘,看起来华丽而忧伤,程行云一阵心疼,轻轻吻上她的眼睛,久久地,在心中叹息。
g二十三年九月,□□为了平息众怒,电请冯玉祥出山,经过几天的商议,总司令决定接受邀请。
程行云赴北平,加入驻守卢沟桥的第二十九军,二十九军负责华北防务,根据《何梅协定》,中央军不能驻守华北,二十九军事实上站在了国防的第一线。
“要去就要去第一线作战,给日寇迎头痛击!”程行云请命的时候这样对总司令说。他刚向总司令提出来,总司令随同的官兵纷纷响应,一时群情激昂,总司令当即拍板,马上准备酒宴,为大家饯行。
在饯行宴上,程行云三杯下肚,仰天长啸,“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顿时,整座泰山响彻这种呼喊,巍巍高山,莽莽平川,宁可站着死,不愿卧着生,中华锦绣河山,何处不是热血男儿的坟墓。
十一月,总司令带着众人下泰山赴南京。叶芙蓉也与之同行,罗怀苏听到这个消息,在南京设宴款待他们一行,成城一见叶芙蓉,立刻眼巴巴地赖在她身边,死活不肯她再离开了。叶芙蓉觉得有负素莲之托,对他心有歉疚,也不想再与他分开,便央求总司令夫人让自己搬到罗家,夫人虽有些不舍,看着成城可怜兮兮的眼睛,还是没忍心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罗家又热闹起来,叶芙蓉住进来的三天后,罗方生和许副官也从上海赶来了。
罗方生下了车,听吴妈说他们在花园玩耍,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吴妈连忙扶住后面大腹便便的娇弱女子,讪笑道:“太太,罗先生太高兴了!”看着他的背影,许副官叹了口气,走到那女子身边,嬉笑道:“嫂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女子苦笑连连:“许副官,你不用管我,我能行!”连忙跟了上去。
沿着弯曲的路径绕到花园,罗方生不知如何压抑心里的忐忑和喜悦,一阵阵笑声从花园传来,夹杂着成城撒娇般的声音:“叶姨,你抱我去逗那鸟儿嘛,我想让它唱歌!”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拖着软软的北方腔调,甜丝丝地沁入他的心里,“小坏蛋,你刚才不是逗过了吗,我现在手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叶姨,没关系,我帮你揉揉就好了!”
“你不要老是去磨你叶姨,她这几天都没睡好。成城,别闹了,到奶奶这里来!”金陵的笑声让他脚步迟疑了。
转过一座假山,他的面前出现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他母亲笑吟吟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两人,她背对着他,一身暗红呢绒旗袍,仍盘着髻,头上是那根熟悉的芙蓉钗,她正蹲在地上,成城一张灿烂的笑脸,正认真地为她揉着手臂。
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面前,他却没办法冲上去倾诉自己的想念,他怔怔站着,身边的一棵梅树抽出几朵小巧玲珑的花,那粉粉的白色让他的目光渐渐迷离,那一夜,她晶莹如玉的脸,她娇嫩的唇,一闭眼,仿佛已是前世光景。
空气中全是清甜的味道,他静静站着,冬日的暖阳把他心里的什么东西一点点融化,他突然有种落泪的感觉。
“罗叔叔,”成城一抬头,正好看到罗方生一脸奇怪的表情,“太好了,罗叔叔也来了,现在有人跟我玩了!”他蹦跳着扑向罗方生,罗方生浑身一个激灵,笑嘻嘻地把他抱起来举过头顶。
叶芙蓉缓缓地站起来,这个男子成熟了,脸上没有了以前那种无所谓的表情,他的眼睛更加深幽,已经没办法从那里发现出什么波动。
她由衷地为他高兴,那个雨天他大声表白后,她一连两天都躲着他,结果第二天夜里他把她堵到房间,嗫嚅地说自己真是喝醉了,请她原谅他的鲁莽,还说他真的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她没办法不原谅他,从戴铁面夫妇死后,他的所作所为都让她十分敬佩,特别是他对自己和成城无微不至的照顾,更让她感激不尽。
这时,一个女子和许副官慢慢沿着小路走来,这时,罗方生已经抱着成城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那是我太太蓝兰!”
许副官老远就笑起来:“芙蓉,你怎么看起来憔悴许多,泰山没咱们这里好吧!”
金陵惊喜交加,上前拉住蓝兰的手,责怪道:“方生也真是,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也让你跟来了,要是你身子有个闪失怎么办!”
蓝兰飞快地扫了一眼和罗方生站在一起的女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婆婆,你别怪他,是我一定要跟的,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我没事的!”她转向叶芙蓉,“这位就是芙蓉妹妹吧,我早就听说了你的事情,听说你来了南京,更舍不得这个和你相聚的机会,妹妹,我的老家就在南京,你如果想到处走走,说不定我可以做个东道。”
说话间,她额头突然冒出颗颗汗珠,金陵发觉有些不对劲,把她的手抓紧了,她紧紧回握住,一脸惨白,轻声道:“婆婆,可能孩子想出来了!”
罗方生两步就跨到她面前,把她揽在怀中,急得汗如雨下,连声道:“你觉得怎样?”边大声叫着,“吴妈,快去叫司机,咱们去医院!”
晚上,从医院传来好消息,蓝兰诞下一个男孩,罗家上下欢天喜地,回来报信的罗方生脸上也乌云消散,露出久违的笑容。
罗怀苏和金陵终于盼到孙子,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两人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张罗着要好好庆祝一番,每天除了看孙子就是乐呵呵地到处奔忙,忙得脚不沾地,叶芙蓉见帮不上忙,便跟着夫人到处宣传抗战,边到各个救助中心帮忙,因为□□宣称:“和平未到完全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轻言牺牲。”明摆着还痴心妄想能通过和平手段对付已经欺到头上来的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