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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无晴（第1页）

随着何罗鱼的蓄力完成，一比刚才的爆炸威力高出数十倍的水柱喷射而出，陈仓结界一触即溃，建筑物瞬间被夷为平地，全城居民无一生还。

这座城市所留下的痕迹几近消失，只有几处坍墙还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苏烬之前听说过陈仓城，这座边境城市向来以他的结界为荣，他们的结界也确实值得骄傲。

因为其在每年的结界强度评比中位居第二，仅次于云泽院。虽然庚级以上的魔物都极少出现，但这座城市的结界还是做到了足够抵挡辛级魔物一击的程度。

而这样的结界被如此轻易地击碎了。

苏烬仰起头，他知道刚刚那一击过后，陈仓城必然已经不复存在。自己面对这种情况，逃，是死，不逃，也是死。

何罗鱼的尾巴甩动着，挥出道道风刃。他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灵力修复受损的身体结构。

既然走不了了，那就拖住它，多拖一点时间，别的城的生存概率就大一点。

他举起尚未修复完全的双手，行榆树诀，意为——阻挡。他要把它死死地挡在这里。

定风波的术式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精度构造着，他眼前一白。

一生的剪影在脑海中掠过。

五岁那年，他亲眼见到战争中奄奄一息的士兵，嘴里不断涌出血和含糊不清的字眼，到处都是伤员，呻吟声此起彼伏，他见到无数人的死去。

尽管当时的他并不理解死亡究竟代表着什么。他看到打了胜仗的将军宣告他的胜利，满面春风，许许多多的尸体则被聚起来，付之一炬。

转眼间，他已十岁，跟着身为偏将的父亲巡视边境，两国人和睦地相处，却被军队强行冲散，父亲告诉他，两国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看到刚刚那一幕，他很难相信，这样的和睦会是假象。

五年过去，他在无尽的告示和宣言中逐渐认同了乾齐的恶，更有了天楚贵族所特有的，想要将乾齐赶尽杀绝的偏执。

在整个天楚，他的才华独一无二，很轻松地便以全国位的成绩进入云泽院。他立志要在这里越所有的乾齐人。

摅授的结果令他很不满——定风波。不是家传术式，甚至不是一个适合用来进攻的术式，而且，目前有记录的修炼者最高只到了申级。他那天晚上坐在学院的城墙上，望着月亮，感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这时他察觉有人来到他的身后。

他回头看去，是校长，校长右眼的光几乎瞬间安抚了他悲伤的心灵。

“你怎么了？年轻人。”校长微笑着问他，但没有等他回答，校长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不要囿于前人了，你看到的是一个记录，而我却见证过那个记录被打破了三次。”

他笑了，很快，他以自己的努力成为云泽院同届第一个申级，并在选举中击败前辈一举夺得天楚一席之位。

然而他并不开心，在云泽院的时光，他多次受派前往乾齐处理灾害。他见到自己胜利时，乾齐人由衷地喜悦和感激，他也曾见到过自己失败时，他们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只为为他争取微不足道的恢复时间。他看到天楚的难民们受到他们的救济，他们和睦地相处着。

就像个童话。

他对乾齐人改观了，他的心中不再是仇恨和不平，而是和平与希望。他的家人先后在战争中死去，但他想的不再是如何赢得战争，而是如何结束战争，不过是以前人从来未曾实现的方式，他要解开这长达数百年的误解与争端。

而云泽院正是这样一个地方，当初设立它的姬竑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锦屏晦潜也继承了这一点，将它展为两国间最大的独立土地。

招收两国的学生，并让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一起解决两国的争端，期待着某天能够使战争从这世上消失。

他理解了校长，理解了云泽院，也理解了自己的爷爷常常对自己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下雨了，何罗鱼展开了它身上的鳞片，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一颗比刚刚更大的光球凝结起来，占据了他视角中的半片天空，不过，这次是对着他，这个阻挡它离开这个地方的，对它而言微不足道的人。

他构建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方圆三里，全部都是定风波的作用范围，他想，即使是牺牲自己，也要尽一切可能拖延时间，否则又有多少人的生命还不及闪耀便走向消亡。

无怨，无悔。他松开手中的榆树诀，张开双臂：“最后还是死在了乾齐啊，也罢，如果我的死能够让两国和睦，那就在这里吧。”

光球降下，雨云皆被吹散，旭日出现在极东之处。何罗鱼浮动在空中，望着地面，它刚刚的那一击应该打出了一个峡谷，它想看看那个洞，毕竟破坏是它的本能，享受破坏的结果自然也是。

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生，光球突破定风波的防御后停了下来。但刚刚站在那里的人不见了，它迎着旭日看去，在先前的爆炸产生的土坡上，自己想杀的人被另外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怀抱着，而自己竟在那个人身上感到同时一缕亲切和恐惧。

为了赶走这种奇怪的感觉，它全向着他们冲去，光是冲刺产生的风就掀翻了附近刚平静下来的地形。

“恭喜你，”那人笑着对苏烬说：“这是第四次了。”苏烬的意识逐渐迷离，他尽力笑了一下，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那么，罪魁祸就是你吧。”他轻轻放下苏烬，侧头望向俯冲而来的何罗鱼，抬起左手，轻轻一挥，它的左右两个身体同时爆炸，剩下的那个身体生了剧烈的变化，而变化尚未结束之时，九道水柱从中飞出，沿弧线向他们袭来。

他右眼中蓝光闪动，身后的三颗球上浮现出波纹，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第四颗球出现，何罗鱼觉自己竟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然后身体被贯穿了，而这个损伤，它无法修复，只能看着自己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周围城市赶来的援兵见证了壬级魔物被击杀的瞬间，但比起那个，他们接下来所看见的才真正令他们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