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点软了,还有些枯黄……等过几天,我给你挖一些首乌回来洗头。”
“首乌是什么?”
嬴封推开木门,“一种中药,据说熬煮的水用来洗头发,对头发很好,有养发生发的功效……”
“去哪儿挖?要是进深山,就不要了。”黎狗儿跨进大门,余光瞥见栅栏外一闪而过的人影,脚步一顿,“黎必胜?”
“谁是黎必胜?”嬴封心里一咯噔,警铃大作,“是哥认识的人?”
黎狗儿收回踏进了屋子的半只脚,出屋仔细瞧了瞧,“……好像是我看错了,黎必胜不在家,他说要出去闯闯,给家人找吃的……”
“跟哥关系很好的人?”嬴封在心里暗戳戳地酸,面上却不显,“要是哥的朋友,我带他去找吃的也不是不行。”
“不是朋友。”黎狗儿摇头,“以前他给过我几个野薯,后来夏天的时候,我还了大半竹背篓野菜给他,就这么认识了。他是黎家村里唯一一户不觉得我晦气的人。”
“哥……”嬴封心里的警铃响得更盛,沉默了一瞬,哑声安抚,“没关系,哥以后都有我了,没有人敢再说哥晦气。我肯定对哥好。我们俩的关系也不是那些人能比的。”
黎狗儿张了张口,“……”
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嬴封对他这么好,图什么?
黎狗儿能感受到嬴封对他异于常人的好感,可这是不对的。如果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孩儿,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应嬴封的热情。
可他不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男不女,男女的器官都有,恶心又吓人。
村里的小姑娘,远远儿地,看见嬴封就脸红,靠近了才害怕,肯定是喜欢他的。嬴封有更好的选择,他不能祸害了这么好的嬴封。
黎狗儿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再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床边。
床前的火坑烧得很暖和,嬴封到来之前的冰冷刺骨,饥寒交迫,仿佛是个梦,梦醒来之后,一切截然相反。
“以前我连在家烧火取暖都不敢。”
黎狗儿自嘲地笑了笑,纤细的手掌心撑在两侧柔软的被褥上,最底下的干草被压得“沙拉”作响。
嬴封添柴火的动作一顿,抬眸蹙眉,“为什么不敢?这里到处都是树叶柴火?”
难道烧点火取暖还有错了,那群村民……
“也不是不敢,就是……烧火用的柴火要废力去砍拖回来才有,可我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少动,省点力,省点柴火,这样才不会饿得那么快。”
嬴封张了张口,心肝脾肺肾跟针扎似的,疼得直抽抽。
沉默许久,嬴封才忍着满腔心疼,轻声开口,“哥,你以后想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黎狗儿蹙眉想了想,觉得自己没资格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于是摇摇头。
屋外冷冽的寒风将茅草屋后的苦楝树枯枝与种子吹落,“啪啦”一声响,屋子的木门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黎狗,开门!”随着冷风从屋外传进来的女声尖锐,理直气壮,端着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嬴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谁啊?”
屋外的人声一顿,旋即带上了些许谄媚的笑意,“哎呀,嬴封你在家啊?你看,赶早不如赶巧了么这不是。我们来这儿找黎狗那狗崽子,找他有事儿。”
嬴封与黎狗儿对视了一眼,宠溺安抚,“我出去看看是谁,你赶紧爬上床窝着,冷。”
“嬴封?嬴封你还在吗?我推门进来了!”屋外的妇人蠢蠢欲动,
嬴封转过身,眼底的宠溺瞬间被泛着冷漠疏离的狠戾代替。随手拉开木门,立即反手关上,隔绝了屋外的人与黎狗儿的视线接触。
“有什么事?”
嬴封垂眸打量着眼前紧张局促,探头探脑的一男一女。
男人就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衣裳破烂单薄,面黄肌瘦,皲裂的双手在身前交握,紧张地搓来搓去。
女人则笑得紧张又谄媚,丝毫不敢靠近他,脑后枯黄曲长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脚上的布鞋已经破烂裂开了好几个洞,洞边的布料拉丝。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样貌与精致却脸色枯黄瘦弱的黎狗儿有四分相似。
嬴封蹙眉,“你们跟我哥是什么关系?”
他一直以为,黎狗儿之所以被黎家村人这么欺负,除了他身体奇异之外,还因为黎狗儿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孤家寡人,没人帮助。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那,那个,其实,其实我们是……”男人脸色难堪,磕磕巴巴。
女人也神情局促,脸色不好看。
沉默了好一会儿,仍得不到回答,嬴封不耐烦,眼底的冷意更深,“没事就离开这里。”
“有,有事的,有的!”女人连忙上前一步,“我们,我们其实是黎狗的亲戚,我们是想,你能不能,也带着我们一块儿去山里找吃的啊?”
“是是,我们,我们是想跟你一起去山里找吃的。我看黎二蛋家的都跟着你们去了,还找到一大竹背篓,还能毫发无伤的回来,还有黎爱国家的……”
“你们说你们是我哥的亲戚?”嬴封漠然开口打断他们的话,疑问就像一把冰刃,直扎他们的心脏,“怎么我哥饥寒交迫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些亲戚前来接济一下?”
现在他来了,他能照顾好他哥,结果什么牛鬼蛇神亲戚就出现了?
嬴封对他们的观感跌至冰冷的深渊,薄唇轻启,“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