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榴生很快换好了一身新衣服,而那些带血的手帕和毛巾已经被他烧掉了。
只要不被发现身上有伤,而本身又没有重大作案嫌疑的话,根据当地法律,他是不会被拉去验身的。楚言也深知这点。
可是纪榴生是怎么受的伤?他受着这么重的伤,又是为何主动和他欢爱了那么久?久到连刚刚询问的警察都要感慨一句,“身体真好”。
一团巨大的疑问从心底升腾起来。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为何帮纪榴生做了不在场证明的。根本原因是他十分确信两个人是2:14就开始了,因为纪榴生的怀表的指针就是2:14,而纪榴生说214是他的生日,也是情人节,适合来段艳遇,这一切都深深地刻进了楚言的脑子里,让他深信不疑。而全程被蒙住了眼睛,让楚言对时间的概念感到混沌模糊,所以并不清楚两人到底做了多久。
可是……如果纪榴生一开始就是在撒谎呢?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呢?
楚言不寒而栗。
他也许应该立刻打开门,通知门口的警察,赶快抓住隔壁那个危险的男人!
可他却迈不开一步,僵在原地。
他没出息地想起纪榴生嘴唇的触感、紧致的包裹,还有那张苍白又无比美丽的脸……他发自内心地并不想把纪榴生供出去。
脑子正是一团乱,纪榴生朝这边走了过来,楚言立马钻进了屋里,躲在窗帘后面观察。
纪榴生换上了一身米白色休闲装,拿着一杯最烈的马蒂尼,倚着栏杆面对着大海的方向,他抬手拢了拢飞扬的发丝,露出一片莹白的精致的耳朵。
楚言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装作漫不经心地迈步走去了阳台。
纪榴生听见推拉门的响动转过头来,惊讶紧张的神色稍纵即逝,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酒杯,一副风情万种的浪荡样,说道:“cheers!”
两间房中间的栏杆只到腰际,楚言伸过红酒杯,玻璃轻撞的声音悦耳清脆。
“你这样……少喝点儿。”楚言补充道。
纪榴生眯起眼睛,“我哪样?这就开始管起我来了?”
楚言反问:“是谁刚才当着警察的面说,以后要跟着我的?”
“我那是瞎说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纪榴生说着轻抿了一口烈酒。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我要是看上了呢?”
纪榴生忽然扬头笑起来,“哈哈,楚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上次那杯子的碎片您都没舍得扔吧?”
楚言心头一紧。
没错。那个杯子后来被他一片一片捡起,用强力胶拼了起来,有些碎得厉害的部分实在拼不完全,只能那样破着,此刻还躺在他的行李箱里。
“你这样念念不忘,他有回头看过你一眼吗?”纪榴生毫不留情地问道。
“……他,”楚言被戳到痛处,找借口挽尊道,“如果另一个人没回来,也许我俩的结果会不同。”
纪榴生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法国有句谚语,avecdessionttraitparisenbouteille意思是说,‘有了如果,我们就能把巴黎装进瓶子里了’。这句话送给楚先生正合适。”
楚言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沉默不语。巴黎不在瓶子里,他的破杯子除了他自己,从来无人在意。
纪榴生转过头,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大海。
隔了半天,楚言好奇地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纪榴生怔了一秒,转而露出一副天真的神色答道:“我下了船就回学校,我的学期论文还没写完呢。”
“哦?你还在上学?”楚言很惊讶。
“看着不像吗?我不是专业陪睡的,让你失望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刚刚的技术还不错,让你有了错觉?”
楚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个年轻人的目光灼到害臊想躲,明明对方一副狂浪不羁的怠慢表情,他却不可自控地落了下风,窘迫地挪开视线回避开话题,喉咙发干,问道:“你的论文写的什么?”
“你感兴趣?告诉你也可以,”纪榴生说,“我的论文写的是如何通过生物工程进行rna改造,实现规模化人造器官以推动医学进步。”
楚言升起一个念头,好像很多事情突然就联系了起来,他试探性地说:“嗯,那样临床移植就可以用人造的器官,也就不存在非法器官买卖了吧?”
纪榴生听后意料之外地没什么表情,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是吧,我不知道,我只是为了混个博士毕业。”
夜晚的海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这个季节不潮湿,所以其实是很舒服的感觉。可是楚言看着眼前浅栗色随风微动的发丝,忽然想到纪榴生身上的伤口,如果着凉发烧引发伤口发炎,是不是会很难熬?
“你看什么呢?”纪榴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指,不明所以地问道,“我脸上有花?”
楚言指了指嘴角:“嗯,沾了脏东西。”说完就沉着脸转身大步走回屋去了。
要非说有什么脏东西,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刚刚盯着纪榴生看的不单纯的目光了。
楚言站在衣柜前,扒拉着挑了件浅蓝色暗纹的高定西装外套,拿了往阳台走。可没走几步,用手掂量掂量两下,又觉得这外套太薄。
楚言走回储物间,吭哧吭哧把大行李箱拖出来打开,翻来翻去,终于翻出那件他去年在新西兰买的羊驼毛和天蚕真丝混纺的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来,当时的销售说这件大衣的每一根毛都有气孔会呼吸,冬暖夏凉,让他心甘情愿付了2万5千新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