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尘又点了点头。他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于是扬着调子说:“我的办法还挺有效的吧?你要不,也夸夸我?”
杨原野唇角弯起,说:“你真的挺聪明的,能想到这些办法。借着朴基宇的事儿,先给我造个预言家人设,把路人的好奇心、好感度拉满。再请到权威新闻媒体平反校餐的事儿,彻底洗白我们家的同时再虐一波粉,鼓动他们去《中国唱作人》投票,给外界看到我如今的号召力。几个操作下来,我就摇身一变,成了资本追捧的对象。”
杨原野心如明镜:“最难的是,你甚至没有一句谎话和杜撰,就把我洗白了。”
杨原野看着眼前这张和四年前别无二致的脸,由衷地说:“易卿尘,你可比当年厉害多了。”
“那是因为你本就不脏,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再努力也没法把黑石洗成美玉。”易卿尘笑着回应:“况且我也没怎么厉害,都靠勤能补拙。天天研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微博,视力都下降了。不是,你那个小号一天发两三条,你怎么那么能说呢?”
“那说明,我也曾是个愤怒的文青。”杨原野自嘲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易卿尘问。
“还没想好,”杨原野看着易卿尘,“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你会听我的吗?”
051龙井
他还会听他的吗?易卿尘没把握。
杨原野虽然桀骜叛逆,但对易卿尘这个制作人还是很认可的,曾经他说什么他都愿意听。
他让他练键盘,他就卯着劲儿的练;他让他改beats,他就一个一个改。虽然每次杨原野都要唧唧歪歪地嗔怪易卿尘,说他是“完美主义癌症晚期”。
如今没了制作人的身份,杨原野应该不会再听他的……
“不一定。”杨原野,“我可能不会都听你的。”
杨原野暗暗咬了咬唇,你曾经说走就走,如果有下次,我不会都由着你了。
“……”易卿尘虽然料到了这个答案,还是怔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些年我不在,留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一定很艰难吧?如今尽我所能,只想为你追回一些失去的时间,把选择权重新交回到你自己手上。至于你想怎么选,都随你心,我总是支持你的。”
台灯的橙黄光晕映在易卿尘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得人心驰。
这么多年,杨原野又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站在冷风口。
也许易卿尘就是他的那把雨伞,挡着心口的风,抵抗人世的雨,坚定而温柔地站在他身边,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一群人喧嚣同路,不及与一人并肩。
“谢谢。”杨原野看着自己的样子倒映在易卿尘的眼眸里,“还有,对不起。我不该总是对你发脾气。”
易卿尘轻轻摇了摇头,漂亮的瞳仁弯成一道桥。
杨原野忽然看见,从那桥上走出一个小孩子模样的自己。
谢谢你小尘,我知道你也很累,可你总是把任性的权利让给我。
两人又聊了许久,易卿尘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真的该走了。在过去的半小时内,他已经看过三次钟了。
第一次,他想,这么晚马路上应该不会堵车,他再待十分钟也无妨。
第二次,他又想,自己没有行李要托运,过安检应该很快的吧,又待了十分钟。
第三次,他再想,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75分钟时依然在这里磨蹭。谁知杨原野这时从床底下翻出来几罐啤酒。寿星为大,易卿尘又有了一个借口,再待五分钟吧。
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时间不是用走的,而是坐着磁悬浮在飞。
拖到不能再拖,易卿尘终于起身:“那我走了。”
“啊……哦,好。”杨原野起身相送,虽然只有五六步的距离。
易卿尘转身即将踏出门口,摸了摸裤兜,扭头问了句:“我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和杨原野的目光对上,眸色落寞的人敛色屏气吐出两个字来:
“我啊。”
小尘,你把我落下了。
易卿尘艰难地吞咽了一口虚无,移开了视线,说道:“别闹。”
……
京北的这场濛濛细雨一路下到无锡,转而变成了大暴雨。易卿尘到了机场已经是11:30,本以为铁定赶不上飞机了,没想到由于无锡的天气原因,飞机竟然晚点了,像是非要今晚把他带走似的。
待易卿尘走到登机口,地勤空姐正好拿起话筒,宣布开始登机。
“你把我落下了”,像是句咒语,飞机已经飞离了京北,可这句话还一直紧紧跟着易卿尘。
他从兜里掏出迭得整整齐齐的一小捆墨绿色缎带,细细地摩挲把玩。丝滑的触感,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栗子蛋糕的香气。
易卿尘心中难以平静。
他忍不住回味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杨原野从街角出现,把他拉进怀里,牵他的手上楼,从背后拥着他,还有那一系列的生理反应,俩人像是一对小别的恋人,要是没有他及时踩住了剎车,恐怕现在已经……
光是想想,脸都要发烧。
杨原野最后说“我啊”是什么意思,是怪自己四年前离开他,还是如今不想和他再分开,抑或只是一个玩笑?
易卿尘想啊想,想得快疯了。
如果四年前自己没有那么怯懦,没有离开,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那样杨原野可能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吧?
一道灵光闪过,易卿尘忽然意识到,事情也许还有另外一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