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曲柠一下子笑得特别开怀,给易卿尘吓了一跳。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扭头对着门口说道:“杨原野,骂人是不文明的,你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易卿尘顺着曲柠的目光看去,只见杨原野此刻正抱臂靠墙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把易卿尘劈成两半,他石化了,裂开了……他刚才在跟曲医生胡说八道什么来着?他怎么还没失忆?
“易卿尘,你跟我出来。”杨原野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先出去了。
易卿尘忽然想到那天被他一刀抹了脖子的小甲鱼,没想到自己杀生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他转向曲柠,可怜巴巴地问道:“曲医生,你介意我今晚在这儿打个地铺吗?”
“小易啊,你走好!”曲柠冲他摆摆手。
被一个医生说“走好”,易卿尘欲哭无泪,这是连抢救的必要都没了……
夕阳如碎金,万物疏影转。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中间隔的距离可供一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手拉手通过。直到遇见一个红灯,杨原野停了下来,易卿尘不得不挪着步子靠近,二人终于并肩。
“你有时间吗?”杨原野打破了沉默。
易卿尘抬脸看着杨原野,在对方也扭头要看向他的时候,又赶快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有、有的。”
杨原野好像是笑了一下?易卿尘不确定,他只听到杨原野鼻腔溢出的一个音节,应该不是什么负面的情绪,因为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语气还挺软和的。
“你跟我去打会儿篮球吧。”
易卿尘有些吃惊,但立刻应下来:“啊?……哦好……”
没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所中学的侧门。杨原野长手长脚,攀着栏杆,踩着矮墙,三两步就翻了进去。易卿尘有样学样,可惜一扭身却被铁门上的尖尖勾住衣服。杨原野见状走上前去托着他的屁股,把人给摘了下来。
“啊!”易卿尘本能地叫了一声。
“嘘——”杨原野给他打了个手势,“别出声,跟我走。”
天色将暗未暗,金光收敛,切成沉沉的暮灰,校园空旷而安静,教学楼的灯都熄灭了,一切像是电影的长镜头。
两个人一路小跑着穿过大操场、升旗台,沿着小径一路向东,路过实验楼,来到了体育馆门前。体育馆的大门虚掩着,杨原野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一条缝,示意易卿尘先走,之后自己又悄悄侧身溜了进去。
体育馆一楼右手边是一间标准大小的室内篮球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透过篮球馆高处的玻璃悬窗洒落下来,勾勒出一片静谧的光影。白色的三分线、罚球线和篮筐在月光的映照下洁白清晰。
没有开灯,月亮是唯一的光源,许多情绪尽可掩藏在忽明忽暗之中,比暴露在阳光下更让人觉得安全。
“你对这儿很熟?”易卿尘小声问道。
“当然,我就是附中毕业的。”杨原野说着从圆筐里捞出一个篮球,扔进易卿尘怀里。
易卿尘接住篮球,心情变得很轻盈,他开始运球,球在地板上弹跳发出一声一声啪啪的声响。杨原野身形一闪,迅速抢断,灵活地操控着篮球接近罚球线,篮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进入篮筐,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一声。
易卿尘跑到篮下接住篮球,灵活地运球穿梭,杨原野迅速上前阻挡。他们在寂静的篮球馆内奔跑,脚步声在空间中回荡,激起明显的回声。带球到三分线外,易卿尘转身起跳,手臂用力一抛,篮球在月色中划出漂亮的行迹线,旋转着,朝着篮筐飞去。
“超你一分。”
小小得意的声音。
“再来。”
咚,咚——篮球在两人手中来回跳动,仿佛一颗跳动的小心脏。默契的传球,默契的配合,从来都不需要额外的言语,就像血液在心脏和血管形成的网络中流动,那么理所当然。
忽然,走廊那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有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易卿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拽进了阴影里,脑袋被按低,杨原野的身体从背后压下来贴住他,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篮球馆的门被推开,没开灯,手电筒照在地板上,看门大爷的大嗓门传来:“谁还没走呢?赶紧回家噢!小情侣别在这儿瞎搞……抓到早恋要找家长、记大过,上周已经抓了一对儿了,别说我没警告你们!”
易卿尘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来,早恋,多么美好的字眼。
眼下这个姿势,他听到杨原野心脏的搏动,感觉到他沁了薄汗的身体,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刚刚断球时,他触到他手背上的青筋。此刻,易卿尘的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大爷,或者是什么别的。
没一会儿,大爷的脚步声渐远。随着体育馆大门被带上的声音,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杨原野直起身,和他拉开了距离,一个人走去观众台,拣了个位置坐下。
高高的悬窗将月光引进室内,洒在杨原野棱角分明的脸上。易卿尘站在台下隔着几级台阶仰望着他,还是曾经那个帅气又洒脱的模样,恍惚间,他觉得他们还是那样好,没有变。
杨原野的目光落下来,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幽暗的篮球馆里产生回响。
“易卿尘,我恨过你。”
易卿尘呼吸一滞。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总在想你为什么抛下我,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恨你。”杨原野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你明明知道那一切对我很重要,你依然选择毁了它,走得那么干脆……一定有那么一刻,你觉得你的未来没有我,会过得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