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脑子有病”,这话晏君复实在说不出口。
林清见见他神色真诚,显然是想好好谈的模样,想了想,轻叹一声道:“世子,我自小长在孔雀寨,等回京之后,我才看到我曾经的生活,和你们有多大的差别。你自小便是世子,是皇叔的儿子,是皇帝的堂弟,这样的身份,与我而言太过遥远。我无法想像嫁去你家后,会面对什么样差之千里的生活环境。”
“你从小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便是宫里的公主,你也见过。我这样的人,你兴许现在瞧着新鲜,等娶回去后,发现我并非你所想,必会束之高阁,对你对我,都是负累。你合该娶一个真正的贵女,便是我妹妹林清心,都比我适合你。”
晏君复听罢这番话,唇边隐隐露出笑意,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想来她前世也是这般担忧,所以成亲后,才会那么谨小慎微,步步规矩严谨。但为何前世就没有因此拒婚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他也不得而知了。
林清见这样担心,没有错,甚至担心的非常有理有据,自知且知人。
但是他,是晏君复啊,是她前世成亲八年的夫君。
论个人,他打小的想法,就和周围人有些差别,别人想集美如云,他只想得一有共鸣的爱人相伴终老。比起身边陪伴的人数,他更怕内心的孤寂。
论了解,他见过她前世规矩严谨,分毫不差的一面,也于今世见过她最真实的一面,他喜欢的,就是她真实的样子!在现在的环境里,他是最了解她的人,比她刚认回来的父母还了解,怎么可能在娶回去后,将她束之高阁?
她担心成亲后,他发现她不是他想要的类型,焉知他早已确定,她就是他最想要的人!
但晏君复已然明白,现在的林清见,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不能像对待成亲的八年的妻子一样去对待她。
他得让她了解自己,得让她知道,这个世上,他是最适合她的人。
念及此,晏君复冲林清见笑笑,对她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既如此,眼下先不提成亲的事,但是清见,我不会放弃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林清见咻然抬眼,看向晏君复,眸色中既有惊讶,也有怀疑。他哪儿来的自信?说得好像很了解她一样,他知道什么?
晏君复松开她的手腕,转身背靠在假山上,姿态松散,对她道:“不说这个了,昨天你从宴会回去后,被罚了吗?”
听晏君复这么问,便知他已对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林清见微讶,好灵通的消息。
林清见道:“父亲只是小惩,让我在书房呆了一天,晚上回来没有责骂我,反而和我聊了很多,让我学规矩什么的。”
晏君复闻言笑:“有些与人相处的方式,确实是得学一下。但你别被那些规矩束缚了手脚,学那些规矩,是为了和现在环境里的人打交道,而不是成为你的枷锁。别因为出了点错,就自责自卑。”
林清见闻言抬眼,他这话就拎的很明白,她昨日还有些迷茫,生怕自己在学会规矩前又出错丢脸,昨天在宴会上唤错申国公夫人后,她甚至连喝水都有些不敢。
晏君复说的没错,她学那些规矩,是为了和人打交道,而不是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这么一想,规矩仿佛成了工具,就像多了一项技能一样。
林清见心里轻松了不少,唇边浅浅出现一个笑意,对晏君复道:“多谢。”
“跟我客气?”晏君复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随后道:“你要是这些日子学规矩憋得慌,我明日给你哥哥牵两匹好马过去,让他给你送来,你闲暇的时候,就出去在附近骑骑马。”
说起骑马,林清见眼底泛上一丝失落,干涩的笑笑,道:“爹说,让我别再记着孔雀寨里学得那些匪气,什么骑马,什么舞刀弄枪的,让我以后都忘了。爹爹对我一片苦心,我还是别叫他失望的好,送马的事,就算了吧。”
晏君复闻言,长睫快速眨动两下,眉心因烦闷而皱,陷入思考。
他岳父不叫林清见骑马了啊,但这是她的爱好,要是不能骑,她肯定很难受。前世他都没见过她骑马,想来也是他岳父的缘故。
但是这辈子,他不可能让林清见放弃她的爱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岳父看见女儿在这方面的才能,最好是还得能取得外界的称赞,才能得到岳父的认可。
晏君复想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对林清见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晏君复站直了靠在假山上的身子,往外走出两步,他忽地停下,侧身转向林清见,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晕倒的嘉容,对林清见道:“对了,你留神下你身边这个的侍女,我下人见过的多,你那个侍女,眉宇间一副奸相。”
林清见微愣,亦看向嘉容,晏君复冲她抿唇一笑,狡黠的眨了下左眼,对她温和笑道:“走啦,改日见。”
说罢,晏君复走回院墙处,用力一跳,手便攀住高大的墙沿,随后手臂借力上攀,很轻松就爬了上去。蹲在墙上,他复又转身冲她招招手,方才一跃而下。
林清见轻笑一下,白了晏君复的方向一眼。
走回嘉慧嘉容身边,她将二人扶起来,靠在栈道的围栏上,在一旁自己原地转悠着,等他们苏醒。她也是习武之人,知道晏君复只是打了他们麻穴,过一会儿醒来就没事,便没大张旗鼓的张扬。
林清见想着晏君复的话,目光落在嘉容面上,一脸奸相吗?看着挺可爱的啊?但晏君复好歹是陈留王世子,府里下人多,想来见过的也多,他既然特意提了一嘴,那她也留神些吧。
晏君复从林府别苑回去后,天色已晚。
府里铭泽已经在着人收拾打包宅邸里他的东西,晏君复将他唤来,对他道:“买家找到了吗?”
铭泽行礼回:“回世子的话,还未找到,但想来也就几天的事情,毕竟长安地界,房屋易手的快。”
晏君复点点头,复又对他道:“吩咐下去,把我常用的东西和衣物,都打包单独放好,至于其他的,这宅子卖出去后,你再去找间更大的买下来,但是要秘而不宣,悄悄把人和东西挪进去便是。”
铭泽不理解,但只能同意。
晏君复又道:“你派个人去林府说一声,我明日上午有事,不去学堂。”
说罢,晏君复便大步回了自己房,沐浴睡觉。
第二日一早,晏君复还是早早起来,直奔皇宫。
宫里晏君复来的熟,进宫便直接去勤政殿外等着,门口伺候的太监知道豫章帝和晏君复感情极好,他一去,便给他搬了椅子,让他坐着等。
约莫两个时辰后,豫章帝下朝回来,晏君复远远看见便起身相迎。
豫章帝朝服未换,一袭上玄下朱的龙袍,头戴十二毓平天冠,衬得年纪二十四岁的年轻帝王,气度愈发非凡。
晏君复上前行礼:“臣晏君复,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