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自虐后,殷渺渺又进入了几次状态。她发现只有神识减弱到某个程度时,身体才能凭借本能做出反应,换言之,不能太用心。
一旦用心,就会想着去避开每一朵花瓣,既想避开左右,又想避开前后,大脑给出的指令自相矛盾,身体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反而会弄巧成拙。
所以,关键在于放松。神识要感知,却不要判断,该怎么做,交给身体自己。
纯粹的身体修炼是殷渺渺过去的盲点所在,她想要以魂术之长补身体之短,却未曾想过短板效应始终存在,幸亏为时未晚。
她想得很开,身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必然需要多年苦功。然而一片空白也就意味着每一点进步都是极其明显的,她给自己定了无数个小目标,每完成一个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因此之后的一个月,虽然天天满身是血,她却修炼得非常开心,毫无苦闷之情。
悄咪咪用神识关注的任无为放了心,这个徒弟的心性与通透无可挑剔,不过也让做师父的有点小失落就是了。
而后,殷渺渺自觉该劳逸结合了,遂找了一天给自己放了个假,赴沉香阁去也。
谁知时机不巧,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正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出来的梅落雪。
“好巧,在这里碰见梅师妹。”殷渺渺心里吃惊,脸上半分不露,笑盈
盈地与她寒暄。
梅落雪亦是一派平静:“是很巧。”
她没有寒暄的意思,殷渺渺也干脆道:“我不耽误梅师妹了,师妹自便。”
梅落雪对她微微颔首,面不改色地离去了。
殷渺渺问送客人的小霜:“梅仙子来干什么?听琴,还是喝茶?”
两个客人撞一起不是一般得尴尬,小霜低眉顺眼:“梅仙子才来不久,听了一曲就告辞了。”
这是在变相地解释了,然殷渺渺不置可否,掀了帘子进去:“别进来了。”
小霜被竹帘甩到鼻子,一听这话,揉着鼻梁掉头就走——殷仙子明显心情不好,他还是不要触霉头了,茶么,无所谓,反正来沉香阁的喝茶的想喝的都不是茶。
露华浓不知道门口的事,犹笑道:“总算舍得来看我了啊。”
“我是惦记着某人,只可惜某人不惦记我。”殷渺渺凑到香炉旁,余香未散,焚后的灰烬如心字,“心字香。”
露华浓不慌不忙地收起琴:“怎么,醋了?”
“不敢不敢。”殷渺渺吹散炉中的灰,“缘楼挂牌做生意,哪容得了旁人置喙?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脸说个不好?”
露华浓听了她夹枪带棒的话,竟然一丝怨气也无,唇角含笑:“消消气,喝茶。”
“气?”她推了茶,“不敢不敢。”
露华浓少见地温柔小意,亲手把茶端过去:“就弹了首曲子。”
“不用解释,我没生气。”殷渺渺把茶盏接过来放到一边。
露华浓顺着她的意思道:“是是,你没生气,你只是不太高兴。”他偎过去,紧紧拥住她,“但我高兴。”
他炽热的身躯环绕着她,衣衫上沾染的心字香气钻进鼻中,芬芳沁脾,压抑在心底的火气渐渐熄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唉。”她叹口气,“梅落雪……”
他笑道:“你当人人是你呀,梅仙子的身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近的。”
殷渺渺:“……夸她至于踩我吗?”
“做了还怕人说?”他轻舔她的耳垂,幽幽笑,“梅仙子说她爱音律,却又找不到一处能够听琴的,听闻我善琴艺,便来听一曲。”
殷渺渺反省了一会儿,半信半疑:“我说我是来喝茶的,你信吗?”
“你看我同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露华浓的吻落到她的后颈上,“她觉得我好看,却不会亲近我这样卑贱的人。”
这殷渺渺倒是信的,梅落雪也好,夏秋月也罢,或者说冲霄宗中任何一个女修都有名门大派的自傲。她们就算不在意贞洁一说,也只会挑选同是修士的男子亲近,露华浓再美,不过是个卑微的妓子。
她抬手抚摸他的面颊:“你不卑贱,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他垂下眼眸,眼睫如蝶翅微颤,“就你不一样。”
“身份这种东西本就不需要太在意。”殷渺渺端起凉了的茶水喝了口,不以为意,“我出生在凡间富贵之家,不过几年就国破家亡成了乞
儿,后来又拜入冲霄宗,好像是翻身了,偏又失忆流落,活得像是散修,身份变来变去,高高低低,我仍然是我。”
露华浓笑了:“你看的透彻,我却是个浅薄的人。”
殷渺渺听这话大有深意,思忖片刻,忽而问:“以你的能耐,未尝不可改换身份,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呢?”
“等你呀。”他笑,“你走了那么久不回来,我怕我走了你就找不到我。”
殷渺渺所问的是他为何不赎身,亦或是赎了身又不曾离去,没想到他这样敷衍,看来是别有隐情,便不再问了。
露华浓的唇角勾起,他就知道她一贯体贴,看自己不想说就不会再问,但有时候,他真想她胡搅蛮缠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归想,口中却道:“该我问你了,比试不是早结束了,怎么隔了一个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