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冷风照理来说吹不透砖墙,可是郁启明分明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凉意。
它们或许来自于前几日西伯利亚那一场南下的寒流,
亦或是来自于他身旁那一个神情温柔的女人。
“小郁,阿姨托大,凭着这些年的情分,同你推心置腹讲一句,你应该要去走正道。娶妻生子,升官财,你是个脚踏实地的人,脚踏实地的人就该有脚踏实地的活法,别让丰年挡住你人生的路。”
苏照春女士眨了眨眼睛,眼眶湿润。
“同样的,阿姨的私心小郁肯定也懂的。”
“阿姨病了一场,真的是怕了。阿姨怕,丰年不肯放手,小郁啊,你开口,劝一劝乔丰年,他会听你话的。”
“你们各自放下吧。七年是很久,但是你们还年轻,还年轻,就会有更多的七年的。”
对于二十岁的年轻人而言,这七年几乎占据了他生命里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然而,生命固有的长度必然会让停滞不动的这七年渐渐在生命篇章里逐渐缩短、变小。
它看上去是很长,很唬人的东西,但是一旦真的放下了,跨过去了,它其实也没有年轻人所以为的那样珍贵又坚不可摧。
苏照春女士话语温柔,为郁启明指点了人生的道路。
郁启明替苏照春女士修剪完了花枝,又陪着她插完了花。
他情绪平静地接过了苏照春女士为他织的柔软密实的围巾,也接受了她逛街时一眼相中的、十分适合他的两套衣物。
临走的时候,郁启明温和地微笑,嘱咐她:“多多休息,不要费心,您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的,您安心。”
苏照春女士微笑地点点头,扶着门框同他告别。
郁启明走了两步,又回头,微笑着同她讲:“阿姨,以后可能不方便再上门拜访了,您…务必宽心。”
苏照春女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着郁启明背脊挺直缓缓走出了这一撞小楼,然后缓缓靠倒在门框。
她盯着那空空的走廊看了许久。
直到被她支开了的顾阿姨拎着新鲜的水果和食材进门,讶异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夫人、这,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医生——医生!”
顾阿姨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扶她。
苏照春女士伸手擦掉了脸颊上的眼泪,低低叹了口气。
“没怎么,没怎么。”
只是她苏照春从今往后没了个贴心贴肺的儿子罢了。
不是没有遗憾,毕竟这是个,那么好、那么乖的孩子。
只是话说出口,水泼出门,再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了。
***
郁启明回去的时候抄了近道。
他没走花园里铺了鹅卵石的小路,贴着花园红色复古的小砖墙走,来比去的时候快了两分钟。
只是临近出口,没抬眼仔细看路,被斜出来的一支腊梅花枝抽到了臂膀。
郁启明停住脚步,目光落到了那一支无辜的腊梅枝干。
他静静看了它一会儿,压下了想把它一把折断的心思后,面色平静地绕过了这一支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