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九月已至。
沈修妄领兵出征北境,战况焦灼,老夫人决意带领侯府上下人等,去往寺庙拜佛祈福。
沈老侯爷投身京城郊外陵阳山栖禅寺数年,潜心礼佛,从不归家。
此行既为祈福,也为团圆。
侯府上下一干人等皆要出行,松鹤苑中一干奴仆自然也要为主子念经礼佛,以佑二公子平安得胜归来。
诸人在屋中各自收整行囊。
苏檀翻出床榻底下埋藏许久的油纸包,从里头取出一枚银戒。
脑中浮想起数月前在楼中,琴师秦淮对她说的话。
当时他将这枚银戒赠给她,对她说。
“阿芜,若有朝一日你能脱身此处,有任何麻烦,都可拿着这枚银戒去韶华乐坊找一个叫金五的掌柜。”
苏檀沉了沉心绪,铺纸蘸墨,提笔写来。
「执此银戒去韶华乐坊找金五掌柜,蒙面换装改口音,勿同行。」
「请他帮忙寻一具无主女尸,十六七岁,腿骨脚骨必须曾有旧伤。」
「不日将去往陵阳山栖禅寺,届时随行我后,待我传信。」
写完后,苏檀将信纸卷起来,银戒包裹于最中间,塞进荷包里,又放入几锭银子,最后外层用防水油纸缠紧。
趁着雨后去药圃采摘草药,将东西放入排水渠口。
做完这一切,苏檀回到屋中。
姑娘坐在铜镜前,默默筹谋。
还要再去钟忆巧那里拱把火,好让她激着祝从欢动手。
入寺祈福,如此良机,怎可错失。
镜中佳人姝色无双,只一双潋滟眸子,清冷沉静。
该是彻底离开的时候了。
姑娘黯然垂眸,看向妆台上摆着的陶盆。
褐色小龟只勉强长大了一点,探着头,芝麻大的眼睛盯着她瞅。
可惜,为了不留疑点,她不能带走快快。
幸好底下也有心善的小婢子,日后定然会照顾它。
九月二十六,侯府车驾浩浩荡荡驶向栖禅寺。
苏檀终究是仆,沈修妄不在她坐不得马车,只跟在一众婆子丫鬟身后,随于车舆后头步行。
不少百姓站在街边张望,苏檀余光掠过人群。
燕子兄妹三人已然换上寻常百姓的衣着,隐于人群中默默注视她。
苏檀心下沉静,挽紧手中的包袱。
刚出城门,五小姐沈佩恩便拉着苏檀上了她的马车。
抵达栖禅寺已是午后。
古寺庄严巍峨,红墙青瓦,钟楼宝殿,杏黄禅房错落有序。
佛塔斗拱重檐,肃立正中。
寺中随处可见参天菩提,蔽日遮天,郁郁葱葱。
一应女眷的禅房按主仆分开,苏檀分得的禅房靠近院墙最里侧。
两人一个屋,玉珠自然和她同宿。
午间用过素斋便是休憩时辰,苏檀胃口不错,吃了不少斋饭,便在禅房四周散步消食。
玉珠一路跟随车舆走来,自是困乏不堪,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子陪她走了一圈,便被苏檀遣回去小睡片刻。
寺中幽静,不是诵经念佛的时辰,禅意悄然隐于绿树鸟语之中。
苏檀沿着青石板小路一边踱步观景,一边熟悉四周地形。
不知不觉便走到一处小院门外,隐约瞧着有井台,还有葡萄架。
一阵嬉闹声从里头传出来。
“哈哈,你这傻子。”
“打他打他,他不敢还手。”
“快把木球给我们。”
听声音像是一群小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