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电影《潘神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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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段时间,谢心洲靠着《潘神的迷宫》里的摇篮曲入睡。
哼唱摇篮曲的角色,是磨坊中上尉的女佣,哼唱一首不记得歌词的摇篮曲。谢心洲靠那段由女佣轻哼的旋律,获得了六个月的安稳睡眠。
六个月的时间,可大可小。之后宛如身体产生耐药性一般,谢心洲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夜夜辗转难眠,那是他刚刚考进乐团的第一年。
那会儿L他每天来上排练,暗青色的眼袋,苍白的皮肤,以及瘦削到感觉下一刻就会背不住琴的身形……以为他真走了中世纪艺术家的路子:嗑上了药了。
当时给经理吓得差点要报警,还好之后搞清楚了他只是失眠。
“《潘神的迷宫》。”谢心洲投屏到卧室的投影仪上。
别墅里有很专业的影音设备,但哪儿L都没被窝舒服。
这天是春节假期最后一天,明天就得去乐团了。整个春节假期里除了除夕夜出去拿快递,其他时间他连花园都没去过。
喻雾倒是出了两趟门,都是去北京特训,以及昆仑决的考核。所以除夕夜说的“下次一起看电影”拖到了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
“是讲什么的?”喻雾问。
谢心洲不喜欢剧透也不喜欢用三言两句概括,微微蹙眉:“直接看就好了。”
“好。”喻雾将羽绒被压了压,伸出胳膊把他搂进来。
北方城市深冬的晚上,暖气充足的房间。屋外挂在檐下的冰锥在融化,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像江南的小雨。
这样安逸的环境,在电影播放到50分08秒的时候,女佣抱着小小的主角,哼唱出摇篮曲,谢心洲在喻雾温暖好闻的怀抱里慢慢睡去。
喻雾偏头吻了吻他的头发,继续认真地一个人看电影。
他不太看电影,也不太听音乐,喻雾这个人的审美高到一种有时候他自己会反省“有必要吗”的程度。喻雾眼光太高了,且这人也自大得很,干格斗的漫画家,这两个元素就注定了他是个矛盾的人。
说实话,以前在国外国内打擂,认识过很多人,都是匆匆萍水相逢,有的是对手有的是陪练有的是下注的老板。喻雾年纪小,但足够强大,无论武力还是内心。
在这点上他和谢心洲一样,都是孤高的人。喻雾形形色色的人看过太多,都没能入他的眼。无论是手腕戴全钻万国,还是开一辆特斯塔罗萨,在他看来,只是用标签和元素妆点自己。
然后他遇见了狠狠冲击到他审美的画面。
谢心洲像一幅巨大的油画,让他当场犯了司汤达综合征——面对惊艳的艺术品,心动过速、头晕目眩、思绪混沌。
以及,当时谢心洲拉的曲子,那些重音、那些和弦,他揉弦的手,运弓时手臂的动作,肩膀随之轻微的晃动。此前喻雾对“一见钟情”这种现象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视觉冲击,但他忽略了人本身就是视
觉动物。
谢心洲只眯瞪了十分钟(),他睁眼的时候有点惊醒的意思?()_[((),身体微微颤了下。
“嗯?”喻雾说,“刚好到紧张部分。”
谢心洲根本没看屏幕,听电影声音就知道:“是不是到她没忍住吃了葡萄的那一段。”
“倒背如流啊你。”喻雾打趣他。
谢心洲看向屏幕,电影正放到主角没能忍住一大桌食物的诱惑,吃下一颗葡萄后,怪物醒过来。
“看过很多遍了。”谢心洲重新坐起来,半睁着眼睛。他能感觉到喻雾看得蛮紧张的,而且他知道喻雾一定觉得很荒谬——都已经告诉了主角,不可以吃任何东西,但主角还是没忍住。
电影这一段剧情结束后,谢心洲说:“看得你血压上来了吗?”
“我靠我差点骂脏话。”喻雾说,“哥,不是我说啊,我是真受不了这种有事前提醒还犯错的人。”
谢心洲只笑了笑,没辩驳。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一个坚信世界存在小精灵,满脑子童话故事的12岁小女孩,导演德尔·托罗曾在一次采访中表示他热爱去探索用童话来表达惊悚的故事,导演认为所有怪物都有一颗人类的心脏。
谢心洲当时用另一个角度理解了这句话,那么是不是,所有人类,都只是怀揣一颗人类心脏的怪物。他觉得这种想法很有意思,直到很多年后,他看了导演的另一部电影《水形物语》。
电影的最后,小女孩倒在血泊里。
喻雾问谢心洲,她的灵魂回去了吗?
谢心洲告诉他,你希望的是怎么样,故事就是怎么样。
——那不是敷衍,而是谢心洲看过很多次这部电影后的感悟。谢心洲也曾纠结过,这种开放式电影的结局究竟是怎么样,他和很多观众一样希望导演给出一个真切的、确切的结局。
但在看了很多遍后,谢心洲意识到,看到一个故事之后,这个故事就属于自己了。它的结局如何,它的寓意如何,到最后,都由自己成为主导。
你希望的是怎么样,故事就是怎么样。
这句话让喻雾瞪着眼睛到天光微醒,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终于,他想明白了,这就是谢心洲的领地意识。
同时,这也是唯一一种进入他领地方法,成为完全由他控制的东西。
自己也是一样。
那些最开始的触摸、拥抱、性-爱、接吻,看上去自己是上面主导一切,但实际上,全都在受谢心洲的控制。
所有的前提,是谢心洲允许他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