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卫无渊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一句。
老太君一愣:“卫大人是何意?”
卫无渊淡淡地迎着老太君有些凶悍的视线,道:“早上有人说,陆光仪一口咬定在他屋里的是苏小姐,可苏小姐昨天晚上因为发烧在周家小姐的院子睡了一晚,为什么他觉得那一定是苏小姐呢?还有……”
他温柔如水的目光凝成坚冰:“遇到了那样的事,一般人想的第一件事应该是瞒着嫡妻,怎么会陆光齐第一个想到的是去把嫡妻找来呢?希望老夫人把这件事先查清楚。”
熟悉卫无渊的都知道,妹妹是他的逆鳞。
他在朝堂上可以因为一个有利于民的政策暂时与自己的政敌把酒言欢,但为了妹妹他可以变成一条疯狗。
事情的来龙去脉端靖侯和老太君也是知道一些了,若是追究起来,陆光齐确实是有责任。
但那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他们怎么可能认为是他的错?
“卫大人,现在儿媳妇的情况还未可知,这种事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端靖侯抹了把额上的汗,刚巧这时外面下人来报:“侯爷,侯爷,不好了……大娘子……大娘子的孩子……没了……”
前厅默了一瞬。
跟着,突然是茶杯砸在桌面的声音,紧接着,卫无渊的身影已经掠出了厅外。
端靖侯也吓了一跳,本能地站了起来。
只有老太君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
周子规没动,卫无渊这个时候可以闯入内院,但他不能。
“好好的嫡孙没了,侯爷还觉得刚才卫大人说的事不着急吗?”
端靖侯说不出话来。
老太君手突然一按案几:“事情都是那叫翠玉的丫鬟惹的,先把人关起来。”
周子规缓缓收起扇子,没再开口。
想拿丫鬟顶罪,那也得看看卫无渊愿意不愿意了。
*
在大夫宣布这个孩子留不住时,卫浅溪的反应很冷静。
但那种冷静让人觉得可怕。
苏辛夷一直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她没有出言安慰,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是废话。
刚从太傅府出来,所有人都是本能地要将她送回卫府。
可她却紧紧地握着苏辛夷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回侯府。”
那时,她可能就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了。
但是,她要让这个孩子在端靖侯府失去。
苏辛夷想,那个时候,她心里应该是恨的。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大夫离开了,卫浅溪沙哑的声音响起。
苏辛夷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她的似自喃的声音。
“那时我刚和哥哥到京城,那年是皇上开的恩科,是哥哥科考的唯一机会,我不想打扰他读书,便时常自己出门。”
“有一次城外庙会,城内很多公子小姐都会去,我便随着人流,也出了门,想着给哥哥求个平安符,却没想到出了城,我们便遭遇了一股流寇。”
她顿了顿,苍白脸盯着前方的虚空,似乎对曾经美好的相遇,变得茫然起来。
“那些流寇把那些公子小姐都抓上了山,我不幸也被抓了去,他们是想跟城中的富贵人家勒索钱财。”
“很快,就有人送来钱财,把自家的孩子赎了回去,可哥哥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到最后只剩下我和……”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是虚弱地笑了一下,
“那时那些流寇见我穿着普通,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就想将我……是他奋不顾身地扑上来,与流寇缠斗,才勉强支撑到官府的人来救我们。”
“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等到我们被人救出后,我才知道,他是端靖侯府的大公子。”
苏辛夷中间没有打岔。
在她看来,陆光仪绝对没有那么勇敢,估计是知道官府会来,想在美人面前表现一番而已。
而这一番表演,却在卫浅溪的心中留下了朱砂一般的印迹,从此看着他,总有那么一层可怕的滤镜。
“在我心里,他是英雄,我以为他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