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他们在后海那边一家茶室的二楼雅间落座。
茶香袅袅,是上等的狮峰龙井,南地一省经济厅的厅长赠予他的,据说老家中几棵茶树,只得这几两上上品,匀出来一半给了他。
这地方的茶他喝不惯,以前来时自己带了些,寄存在这里。
费南舟亲自烹茶,今天算是破天荒。茶室里没留一个伺候的人,他亲自换盏、煮沸、倒茶,将一杯清茶搁到她手边。
“谢谢。”许栀没敢抬头看他,只垂眸接过来,捧在手里吹了吹。
湿润的茶气氤氲了她的视线,她捧着茶盏没有动。
“尝尝。”费南舟说,“这么好的茶,别浪费了。”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越是这样平静,她心里越是踯躅不定。
她对他的畏惧似乎加深了一层,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
或者说,自己过去根本不够了解这个男人,本能觉得他不会伤害她,会对她好,以至于忘记了他霸道、危险的一面。
在兄妹关系里他是可靠的,可在男女两性关系里,他是让人敬畏的。
这两种关系一直互相依存,她也在这两种关系里不断转换,直到这一刻才清晰意识到,自己决定离开他开始,两人就只剩后者的关系。
桌上的点心和瓜子她一口都没动,他也没有碰,略后仰抵住椅背,低头摸出烟盒,头也没抬地问了她一句介不介意。
如果真的在意她介不介意就不会问了,许栀说你随意。
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滞塞。
在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还需要过问她的意见吗?
难道他不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她,她没资格吗?
费南舟的敲打点到即止,没做得太难看,但也恰恰显示出他更高人一等的傲慢,连算计人都这样游刃有余,都像是法外开恩。
好像她应该感激涕零似的。
许栀不想再说什么,只低垂着眼帘望着杯中袅袅飘香的茶面。
余光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瞧见对面人。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尖夹着的一根烟缓缓燃尽,总感觉眉宇间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而他后面的话,更像是在嘲讽她:“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许栀咬着唇,感觉心里被利刃豁开了一道口子,五脏六腑都开始颠倒错位、血流成河。偏偏发不出一丝声音,有种绝望的呐喊在心底。
渐渐的,唇间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这才是真正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