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祭祀大体也是比较简洁的,徐微生围着祭坛查看,他按了按支撑台面的木桩,查看是否稳固。
跟随在他身后的师弟说:“这柱子是十来年的松木,往下埋了三尺深。”
徐微生手下的柱子在他的推按下纹丝不动,他听着身后师弟讲述微微点头,说道:“这两日你们辛苦了。”
在这样的大雨天挖十来个三尺深的坑也不算容易,因为连日下雨泥土是软的,地底却有经年的树根盘根错节,需要一边挖一边砍断,新挖出来的土被雨水冲走了,便要重新找地方挖来土掩埋。
身后的小师弟笑了笑,说道:“都是简单的力气活,不难做,若说辛苦,还是师兄陪着师父侍奉陛下更加辛苦一些。”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侧边的木制台阶上了祭坛,台阶布置的极稳,踩上去只有一点鞋子落地的声音,他们走上祭台,徐微生和师弟在每一寸台面上踩过,确定祭台平稳,这才放心,走下来。
徐微生说:“祭台布置得不错,诸位师弟辛苦了,连日下雨,天地间阴气大盛,大家记得喝些姜汤驱寒。”
“多谢大师兄关心,我记下了。”
祭祀所用的三牲和玉帛是由礼部准备的,徐微生在今天上午已经确认过了,这次过来是专门来看祭台布置得怎么样,一会儿还要回宫和师父复命,也要看看宫里是否还需要他做的事情。
徐微生跟在观主身边做事,总是忙的,鲜少有空闲。
师弟知道他看完祭坛马上就会离开,连忙问道:“大师兄,观主近来可好?”
他说:“最近师兄回观中的次数少了许多,几位师兄一直侍奉在观主身边,已有半个月没回来了。我担忧观主身体,无人探问,且伴君如伴虎,观主的处境外人无法知道,近日天气不好,我实在担心,多问了一句,还请大师兄告知。”
师弟李澄双手交错,掐了个子午诀,微微躬身,向徐微生行礼。
徐微生知道,这位师弟是师父从前捡来的孤儿,遇见师父时重病垂危,是师父救活他,又将他带到观中修行。
师弟一直感激师父,待师父如同生父,只是他于道法一途天资有限,在观中大多数时候只是负责一些杂活,鲜少有机会入宫,不知师父情况。
师父和在宫中的几位师兄弟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皇宫了,宫中情况不可探知。
不怪这位师弟担忧。
徐微生顿了顿,说道:“师父最近都很好,你不要担心。”他想了想,怜惜师弟一番心意,又添了几句,“陛下视师父为挚友,师父在宫中受人尊敬,无人敢怠慢,最近一切如常,康宁神旺。”
那位师弟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脸一下红了,“大师兄,我……我知道了,师父一向都好就好。”
他紧张起来甚至不自觉有些吞吐结巴。
旁边有人听到他们二人讲话,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李师弟,师父春秋鼎盛,大师兄的剑法就是师父传授的,师父身体强健,怎会因为天气不好生病?”
七老八十的人才需要担心这些。
其实也有人到了雨天就要人担心,徐微生知道檀华身体一向不算好,她又不要人随身伺候,这样的雨天,万一出去摔到了怎么办?还有她的病,自檀华回宫,他被师父召见,先是占卜又是炼丹,接着还要准备祭祀一应事宜。
他知道,檀华这两日有一日闲着,另一日要学半日的琴。
加之这两天并不是他给公主授课的日子。
往后两日师父那边有安排,也是不能见到永寿公主。
不自觉想到檀华,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师弟脸红彤彤一片,像是要烤熟了一样。
师弟李澄一向是个脸皮薄的人,旁边的师弟才说两句,也没有多说,他站在那儿就脸色越来越红。
“李师弟也关心则乱。”徐微生拍了拍眼前李澄的肩膀,他笑着,并不是取笑的样子,而是充满了关怀,李澄抬头看大师兄,刚才几乎无地自容的丝丝窘迫消退了许多,他能感到自己的脸都没那么烫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被大师兄安慰,他心里放松了一些,又生出些感激之情来。
在这些师兄弟当中,师父诸事繁忙,观中的一应事务几乎都是大师兄在料理,小时候他进入道观的时候还带着病,也是大师兄对他关照最多。
眼下,大师兄也不觉得他好笑。
徐微生说:“我那里有几卷典籍,过几日找来给你看,好好用功。”
李澄一脸惊喜,忙道谢:“谢谢大师兄,师弟定会好好钻研,绝不辜负大师兄的期待。”
徐微生笑了笑,说道:“我得走了,宫里丹房离不得人。”
徐微生扶了扶斗笠,解开绑在树上的马,几位师弟见他要离开,上前道别,大家互相掐了个子午诀。
“大师兄,雨天路滑,小心慢行。”
徐微生上了马,马匹轻轻叫了一声,踢踢踏踏地往前面走,骑在马上的徐微生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鞭子,回首向大家点点头,权当道别。
因为下雨,回宫时路上格外清净一些,没有多少人。
也少见车马。
他一路往前走,避开一位王公的车架,到宫门前下了马。
仙师的住处和丹房都在前殿,只是丹房的位置比较偏僻,徐微生一路走到丹房,还未走近便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和硝石的味道,走进炼丹的院子,有道童举着伞端着装了灰尘的簸箕在院子中行走。
簸箕里面除了草木灰还有些金石碎块,那位小道童脸和花猫一样,一道灰一道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