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洛阳城太繁华,腐蚀一个人的度太快,年轻时以豪爽侠义著称的董卓迅得意忘形。
十一月一日,他自拜相国,封郿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放纵士兵在洛阳劫掠富户,搜刮财物,强抢妇女。
给那些富得流油的富豪随便安一个罪名,没收他们的财产,是董卓的亲信最爱做的事情之一。
好好的一座繁华帝王都,被亦兵亦匪的西凉军闹得家家关门闭户,街市萧条。洛阳城中,无论贫富贵贱,皆朝不保夕,长得稍微周正一点的小娘子都不敢出门。
看上去好像百官慑服,从此拥重兵,挟天子,只手遮天。
但很快董卓就现不对劲:他极力拉拢的那些名士上任以后,一个个在地方上招兵买马,蠢蠢欲动,跟本不接受中央政府的管理。
不过这都是后话。
九月中旬,郭嘉回到颍川,在郭禧的主持下,预备成人仪式—冠礼。
这一准备就是两个月,受到邀请前来观礼的宾客不多,但郭嘉翻看一遍名帖,心情已经无法淡定了。
田丰、乔瑁、乔蕤、陈珪、陈登、胡昭、刘晔……
几位书院的先生不算,郭嘉邀请的荀彧、戏璕、郭图、辛评等友人也不算,光史书上留名的就有十来个。
糟老头交游广阔啊!
荀彧是第一个来的,他作为赞冠,要负责协助冠礼仪式,为郭嘉赞唱司仪。为了不出幺蛾子,他们提前十天把仪式演习了一遍。
除了郭嘉坚决不肯留胡须,看着太嫩,戴上冠也不像成年男子之外,一切都十全十美。
荀彧坐在灯下,将赞辞又背了一遍。
郭嘉轻袍缓带,一只手搭在门上,一头黑亮柔顺的长披下来,只用一根带稍微固定,看上去散而不乱。他正隔着门和戏志才斗嘴。
戏璕推门:“郭奉孝,凭什么文若来了有佳酿,璕屋中只有茶水?”
郭嘉关门:“什么时候左先生允许志才喝酒,再来找嘉。”
戏璕哀嚎一声,用力抵住门板:“那算你先欠着,给我留好,我要一百坛梨花白。”
郭嘉淡淡地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抢?赶紧把襦裙脱了,环佩摘掉,找个山寨去当强盗头子,免得屈才。”
木头门在他俩的力量角逐之中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荀彧终于听不下去,道:“进来好好说话,多大的人了,和门过不去。”
戏璕进屋,朝郭嘉抛了一个媚眼,举袖半遮面,眼波流转间,自有无限风光,幽幽地说:“红颜未老,恩情中道绝,奉孝莫不是有了新欢?连一点酒水都要克扣。”
郭嘉一把勾住荀彧的肩,凉薄一笑:“没错,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志才是哪位?嘉不记得了。”
戏璕:“文若才是旧人,你们先认识的。”
郭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要偏心文若。”
荀彧的眸色深了一瞬,很快掩去,他合上竹简,挡住想拽走郭嘉的戏璕,“别闹,酒瘾再忍一忍,先养好身子,到时彧请志才畅饮,不醉不归。”
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冠礼,郭嘉还特意制作了折扇。折扇这玩意在东汉绝对属于独家明。目前问世的团扇、羽扇、蒲扇等扇子都属于屏扇,是不能折叠的种类。
虽说羽扇纶巾才符合时下的潮流,但若论装逼神器,折扇才是选。
众人还是头一回见到折扇,觉得有趣。
戏璕拿起一把折扇细看,紫竹撒金玉芯扇骨,纸质扇面,上面绘着一位手持团扇半遮面的美人。妙趣横生的是:团扇中也绘着一位美人,在月亮门里喂鹦鹉。 胡昭轻轻抚着柔韧、细腻、洁白的纸质扇面,喃喃自语:“这可比左伯纸精致多了。”
郭嘉把玩的折扇在他指间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唰地一声展开。胡昭还没看清他扇子上绘的什么,郭嘉手指微动,折扇又倏地合上,遥遥指向一叠空白纸张,“孔明兄(胡昭字孔明),留些墨宝可好?”
三国时期的书法名家,以胡昭和钟繇为,胡肥钟瘦,各擅其美。
胡昭欣然提笔。
郭嘉偷着乐:传家宝到手。
三天后才是吉日,不过已经有很多宾客提前到来。这年头出行不易,从江东到颍川能走一个多月,这还是有马车或牛车代步的情况……
荀彧、戏璕、和郭嘉都站在第二道门迎宾,三人皆鲜衣华服,摇着折扇,招摇惹眼。
荀彧的扇子展开,斗大的字映入眼帘:将戒酒,勿使此君窃饮。是郭嘉的字,介于隶书和草书之间,行云流水,和字的主人一般潇洒从容。
折扇背面,寥寥数笔,勾勒出扁舟一叶,水波无垠。海天一色,无边无际。
戏璕意味深长地挑眉,潇洒地轻轻一甩,折扇倏忽一展,“陌上人如玉……”,这扇子两面都绘着兰草,形态大小神韵各异,留有大片余白。
郭嘉顿足:“你俩的扇子拿反了。”
荀彧微笑:“没反,我和志才换了。”
郭嘉:我信你个鬼,志才非要和你换还差不多。
戏璕:“我一直想问,奉孝怕不是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新鲜玩意都难不倒他,还会画扇面?”
“那是脩羽画的。”
“多好一个人,居然和鸟重名,你起名的时候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