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这些话故意说给阿兄听的?”谢流年再也听不下去,大手搁在膝上,紧紧攥成拳头,“你以为阿兄心里还有她?”
傅嘉鱼摇头,“阿兄,我只是告诉你她现在的境况,至于怎么做还是在你。她举荐孟早有功,我曾答应她一个请求,但她至今没来找我,我知道她心里在考量什么,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若找不到坚实依靠,便只能继续留在温家的火坑里。阿兄是她的第一选择,却不是她最后一个选择。涧西周家与秋家一向交好,周家嫡子周越与秋宜青梅竹马长大,现任知州主簿,今夏吏部准备调任他回京,到那时……秋大姑娘未必不会投到他处。”
谢流年默不作声的抿唇,温润的俊脸上难得生出一抹戾气,“她敢!”
谢流年与秋宜(2)
傅嘉鱼莞尔一笑,“阿兄心里有没有她,只有阿兄自己知道,昭昭只是想提醒阿兄,人活一世,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倘若错过,便再无机会……更何况,她日夜遭受温志远带来的折磨,若哪一日受不住自戕了呢?又或是被温家磋磨死了呢?阿兄去何处缅怀故人?”
“还是说,阿兄介意的是她已是嫁过人的身子?”
谢流年目色微沉,眉心紧皱,“你觉得阿兄是那样的人?”
傅嘉鱼轻笑,“我自然知道阿兄不是。”
谢流年不再说话,神情恍惚的从东宫出来,赏花宴正热闹着,几个夫人凑在一起说起温夫人,话里话外都是鄙夷,没有人看得起她。
她素来骄傲,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最僻静处,瞧着有几分难言的可怜,眉眼里仍是淡然自若。
他透过走廊上的雕花轩窗往她脸上看去,不由想起她女扮男装与他周旋许久,那样精灵古怪跳脱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如此颓败。
不得不承认,少年时惊鸿一瞥,她一直埋在他心底深处,不然他也不会多年不娶……
得知温志远不爱她那一刻,心底那份喜悦油然而生。
知她在温家受苦,那股喜悦又化作万般心疼与愤怒。
他不想娶她吗?答案不是。
赏花宴结束,温家的马车在宫门口接人。
秋宜心尖苦涩蔓延,回头看了一眼东宫,幽幽叹口气,打起车帘钻入那幽暗得没有一丝光线的车里。
晃晃悠悠回到温家,温志远便垮着脸进了她的屋子。
丫鬟婆子们早见惯了这样场面,纷纷离得远远的。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和男人恶劣的谩骂声。
许久后,温志远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浑身伤痕的秋宜,啐她一口,道,“我说过,你最好是日日待在这院子里,别说未来太子妃,就是天王老子来请,你也要给我拒绝!听见了没有?!”
秋宜耳边被狠狠扇了几巴掌,现下脑子里嗡嗡的,身上被他折磨得没有一处好皮。
她早已不知痛的感觉是什么,像一条渴死的鱼面无表情的趴在床上,只露出一张伤痕密布的后背。
温志远盯着那越脆弱越受伤越勾人心魄的美背,心头越恨。
他冷冷的讥诮一声,一脚踹在她肩头,“贱人!你要是敢出去乱嚼舌根子,别怪我杀了你!”
秋宜吃痛的一颤,到底没还嘴,咬着牙伏在锦被上。
温志远出去后,秋菊哭着进来替她打理身子给她搽药。
她笑着安慰了一会儿小丫头,最后实在笑不出来,红着眼安静的趴着,“秋菊。”
“夫人……你痛么?”
“怎么不痛呢?”秋宜风轻云淡的笑着,心底泛起一抹苦涩,望着映在那铜镜里狼狈无比的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泪水汹涌而出,“我突然有点儿不想活了……”
从前不管温志远对她如何,她都努力活着。
近年来,娘家父母祖父嫌她给秋家蒙羞,再没人来看过她。
今日,谢流年那句心里没她的话,再次给她致命一击。
她忽然便不知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就这样十年几十年的在温家苟且偷生下去?
不……她流着泪水摇头,跌跌撞撞爬起来,抓住一根簪子狠狠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姑娘!”秋菊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将人拦住,“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你忘了周大人来过信,他很快就要回来了么!”
秋宜手指颤抖着,眼眶红得吓人。
秋菊将那簪子夺下来,呼吸急促道,“只要和离成功,姑娘便不再是温家人,姑娘是秋菊永远的姑娘!奴婢明日就想办法出去,去求谢公子!不管周大人还是谢公子,他们一定会帮姑娘逃出火坑的!”
秋宜苦笑着坐回床上,小脸苍白,身上那些被温志远打出来的伤牵扯得她嘴角微抽。
她浑浑噩噩的闭了闭眼,摇摇头,“罢了。”
说完,昏睡过去。
可秋菊不敢睡,她怕温志远会去而复还,也怕姑娘熬不过去再次高热。
去岁姑娘被温志远差点儿将双腿打断,小腿肚上好大一条划伤,处理不及时,姑娘足足高烧了三天才降下体温。
那次把她吓坏了,所以这次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她更恨温志远的残暴,因而第二日,不等姑娘清醒,她便借口回家探亲去了一趟谢家。
……
秋宜近来躺在床上养伤,精神头越发的差。
不吃不喝了几日,伤口也好得很慢,温志远没再来看她,倒是她那个婆婆见她没去请安过来数落了她一顿。
都是些她不能生育大逆不道之语。
她一心求死,自甘堕落,不管谁来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偶尔撩起眼皮看一眼外头的窗景,不过消磨时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