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月门,外面只有条石砌的小径,小径两侧种着荷叶,绿油油的一大片,延伸到池塘尽头,被柳叶轻轻扫着。
云朵悄悄回头望向牌匾,上面写的是菡萏居。
出了菡萏居便是广阔的湖,倒没种荷叶,水草充沛,水面笼着薄薄的雾,别院楼榭层叠穿梭在其中,宛如仙境一般,沿路不时有三两家丁仆从路过,形色匆匆的模样。
走了许久,桂嬷嬷才停在一座院子前,跟守在院外的丫鬟轻声说了些话,云朵听不仔细,只隐约听见什么没回来。
两人说完话,那丫鬟便进院子里了,桂嬷嬷回头看向云朵说:“到了。”
云朵额头沁了些薄汗,一颗心提起来,僵直伫在原地,攥紧手中的帕子等着。
没过一会儿,先前的丫鬟就出来了。身后另跟着几个丫鬟,手上各自端着托盘,里面胭脂水粉绸缎绫罗众多。
那丫鬟踱到云朵跟前,脸上满是笑,说:“昨夜起了风,王后身子不适,不便见姨娘,姨娘也劳累一天了,又一大早过来,实在心疼。回去了好生歇歇,待二爷回来,再让二爷携着一齐过来好热闹。这些赏赐先拿去,等二爷来了,还得再赏。”
云朵暗暗松了口气,才向她行礼道:“谢王后恩典。”
丫鬟收了她的礼,才转头和桂嬷嬷又说了些客气话才离去。
云朵又跟着桂嬷嬷往回走。
“方才那月华庭是王后住的地方,再往前就是前殿,二位公子和大王住的。南边是小姐们住的阁楼,大小姐早已出阁,如今只住着二小姐和三小姐。北边住的是夫人们,大王纳的妾室不多,唯今仅有柳夫人和温夫人,这柳夫人终日里不喜出门,一年也难得见几回,温夫人倒是个不侥人的,姨娘不似那口齿伶俐的,见着她只管乖顺些便好。因二爷还未娶妻,以后大小事,还是照旧听王后定夺”
桂嬷嬷一路都在跟云朵说着王宫大小事,云朵混沌听着,只觉胸口有些闷,心头发慌,后背早就浸湿,额头也点点沁着汗。
她双腿也虚浮得很,沉沉拖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不知走了多久,桂嬷嬷突然停了下来。
云朵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见她目光落在远处,脸上也笑吟吟的。
对岸站着三个女子,似乎在说着什么,俱是带着笑。
云朵认识其中一个,是那天在街上拉着她说话的沈小姐。
桂嬷嬷热情地跟她介绍,“红衣裳的是二小姐,性子有些内敛,酷爱读书,文采斐然,就连大王也赞她笔墨不比男子们弱半分。黄裙子那位是三小姐,虽有些顽皮,却机灵可爱,大王最宠她。”
云朵自然是见过三小姐的可爱的,目光又落在旁边一位白衣女子身上,道:“那另一位是?”
“那位呀,那——”
“那是未来的二表嫂。”
桂嬷嬷话没说完,身后就有人替她说了。
云朵回头,看见位艳丽的姑娘,扬着下巴正看着自己,待她转身时目光闪过一瞬惊讶,随后拧起一对细眉,冷哼了声。
“原来是宋小姐。”桂嬷嬷笑起来,说道,“这是二爷的表妹,在宫里小住几日。”
云朵点头,朝着她揖了揖:“见过宋小姐。”
宋小姐又是冷哼一声,走上前来将云朵仔细打量一番,喃喃道:“是生了个狐媚的模样。”
她语气不善,云朵心中有些发怵,却忍着没露出分毫。
宋小姐在身边转了一圈,又说道:“那位是裴将军的女儿,和二表哥青梅竹马,再等一两年,就得来做二表嫂了,可不是什么姨娘能掺和的。”
她挖苦的话打在耳边,云朵只觉头更晕了些,嘴角勉强勾出抹笑,正要回话,宋小姐却转身走了。
桂嬷嬷直说着慢走,回头又向云朵解释:“裴小姐的确与二爷青梅竹马,可她自幼多病,裴将军四处寻医无果,后来有个大师给算了算,说是得皈依在道门才能避祸祛病,便让裴小姐做了俗家弟子。可叹他二人也登对,却有缘无分了,唉——”
云朵喉头发苦,半响只发出声鼻音。抬眸朝着走远的三人看过去,只能望见一抹白色衣角。
一路桂嬷嬷又说了些府中的规矩,直到回了菡萏居才停下,又叮嘱了几句方离开。
云朵拜别她,停在柳树边。
莲香问她要不要回屋休息,云朵摇了摇头,说想在这坐坐。莲香便不再说什么,只道去准备饭菜便走了。
池塘边也没设桌椅,云朵有些累,便找了颗大石头坐下来。风轻轻拂着,将她额头薄汗吹干,人总算要好许多。
手心都是汗,散散摊开任风一点点拭去掌心的指甲印,她目光不知散落在何处,眸底一片空洞,想起昨晚折断的称杆,胸腔渐渐被酸楚填满。
难怪昨晚沈誉那样烦躁。
她呆坐着好一会儿,直到风吹得身上有些冷,才准备起身。
耳边却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云朵回头,池塘边的小径上站着的,正是沈誉。
他今日穿着件黑袍,脚上仍是那双黑色的鞋,腰身束了玉带,衬得人高挑如松。
沈誉有些惊愕,怔怔地看着她,说:“你怎么”
他说到一半,又改口:“怎么是你?”
“”云朵也愣住,连起身也忘了,呆呆道,“二爷”
沈誉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一双如墨的浓眉有些冷地看过来:“你知道我是沈誉。”
不是询问的语气。
“我——”
“难怪。”
沈誉眸底闪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