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眼睛里也没有委屈。这让邬絮琢更加确信,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赌气。
“不是……”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完全颠倒,邬絮琢的心脏仿佛被揪起来,“你也是……没办法了。”
两年前的钟丝影稚气未脱,企图用“没办法”这样的理由为自己脱罪,可全部都是自取其辱。
如今,他想明白了,他决心赎罪了,邬絮琢反而为他开脱起来,用的还是他曾经用过的蹩脚的理由。
他躺下,将自己摊平在床上,“邬先生,我不会拒绝你的。如果你难受的话,可以用我。”
“……呵。”邬絮琢低笑出声,苦涩随着这声低笑被吐出些许,“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两人僵持不下,钟丝影闭上眼睛,就在他以为邬絮琢会摔门而去的时候,邬絮琢突然将他抱了起来,低头,亲吻他的嘴角,“洗了澡再睡。”
从前的钟丝影,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父母喜欢,明明不比哥哥差,却从来得不到重视。两个人都考一百分,但钟丝影的一百分就不如哥哥的有价值。
上了初中以后,钟丝影在学习方面突然不开窍了,总在中间的位置。从那以后,这就成了他人生的一个败笔,即便他的绘画作品赢得了国家级别的奖项,也永远不能弥补他在学习方面的缺失。
即便他通过美术考上了整个c国最好的美院附中,也依然不能遮掩他文化课考不到全班第一的丑陋事实。
他曾经自暴自弃地想过,即便有一天他的美术作品能放在世界上最好的展馆里,但肯定还是会因为没有学过大学数学而被家人嘲笑,既然如此,这样没日没夜地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直到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他才知道,哥哥比他受欢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哥哥未来会迎娶沈家的公子,而沈家公子的陪嫁,是上亿的资产。
钟丝影天真地认为,哥哥比他受欢迎,只是因为,哥哥比他值钱罢了。
就为着这个,他刚上高一,就和邬絮琢勾搭到了一起。
可以说,他在谈恋爱的那一年时间里,是所有人最疼爱他的一年。
最后,他也是在家人的蛊惑下,偷了邬絮琢公司的印章,想要在那份两千万的赠与合同上盖章。
在最后一刻,他反悔了,两千万对邬絮琢来说确实是个小数目,但偷盗就是偷盗,无论是两块钱,两千万,还是两个亿。就在他决定把那份合同放到碎纸机里的时候,邬絮琢将他当场抓获。
他竟然无耻地说“我是想要销毁来着,我没有这样做”,却被邬絮琢一句“背叛”堵了回去。
他们就这样分了手。
在他心脏已然千疮百孔的时候,爸爸对他说:“邬先生还是爱你的,你再试试吧。”
从那以后,除了学习、画画,他还多了一个比那两个都重要得多的任务:学习做饭,练习口才,做一个让邬先生喜欢的人。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可棍棒让他无法拒绝。
他在学校被检测出心理问题,他以为,家长会后,爸爸会对他说:“对不起,爸爸错了。”
可爸爸却将一份心理检测题的标准答案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小影,你不要让邬先生失望。”
爸爸不知道邬先生会不会回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新的心上人,可即便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爸爸也不想放弃。
后来,钟丝影才知道,钟家这么肯定地认为邬絮琢还爱他,是因为在邬絮琢出国两个月后,钟家收到了那两千万。
至于哥哥的地位,从头到尾,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以为,再见到邬絮琢,他会有恨,有怨,但是没有,他只有愧疚。
他只想赎罪。
邬絮琢将他洗得香喷喷的,又亲吻了他的额头,鼻尖,嘴角,下巴,还有锁骨。
钟丝影正准备主动去解开自己的扣子,邬絮琢却突然停下了。
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人,“丝丝,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晚一点回来,你先睡吧。我最晚十一点半回来,如果一个人实在睡不着的话,可以等我回来抱你。”
他又亲了一下钟丝影的额头,“困了就睡,不用刻意等我。”
邬絮琢走后,钟丝影起身,在脏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张银行卡。
三百万,是哥哥三个月的零花钱,而钟丝影十八年的生活费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有三百万。
成年的第一个月,他发挥了他在钟家最后的价值——用自己的自由,换五千万。
而他自己,却连这五千万里的百分之六都分不到。
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在想,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自由了,这三百万,是他应该拿的,钟家应该给他补偿,而且不止三百万。
可是现在,他想明白了,他不能用钟家的钱。
只有彻底还清养育之恩,才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再无瓜葛”。
他打开行李箱,翻出自己的银行卡,这里面有一百二十万,再凑八十万,肯定够了。
咔哒,门开了。
钟丝影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躲,依旧呆呆地坐在地上。
邬絮琢进来拿个文件,没想到这家伙还没睡,借着走廊打进来的光,他一眼就看到了钟丝影手中的东西,左手一张卡,右手一张卡,敢情大半夜起来在这儿算账呢。
他自然而然地将他手里的两张卡都抽走了,接着,他打开衣柜,拿出钱包,把刚才那两张卡放到了自己钱包,重新拿出了一张卡,塞到钟丝影手里,“以后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