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兒人?」她突然問起,想知道這水是怎麼回事,可直接問又覺得不太禮貌,便隨便找了個藉口先熟絡一下。
男生的眼神一下閃過道光,看樣子是回過了神。
他先是啊了一聲,而後緩緩將正臉轉了過來,他的臉色蒼白,那對深色的眸子像是蒙了層灰,細密的睫毛垂落下來,將他黯然的目光遮擋住。
只聽他細微的聲音響起:「我是Z省人。」
看他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高青竹以為他也是同自己一樣,是寒假回老家的學生。
可是,一直穿著這麼一雙濕鞋子,他腳不會冷或者難受嗎?
高青竹蹙起眉頭,沒再選擇繼續熟絡,直接問道:「你鞋子濕了,要不脫下來晾一晾吧?」
被她這麼一說,男生的一隻腳輕微抬了一下,那動作不大,卻顯得極其怪異,就像被膠水粘在地面一樣。
略過了高青竹的問話,男生像是故作未聽見,他的眼珠左右游移了會兒,最後將視線定格在窗外。
等高青竹再抬頭時,窗外竟已黑了大片,烏雲密布在天幕,空氣像是被擠進了一個壓縮罐子似的,頓感車廂內也變得暗沉起來。
這是,要下雨了?
剛才還看見大太陽掛在天上,這變天的度也似乎太不正常了些。
滴滴答答——
雨滴由原本的稀疏至密集,沒多久,黃豆般大小的雨水盡數拍打向車窗,窗上殘留的雨滴如同珠子,在串至一起時又連成一線滑落下去。
暴雨已至,它就像無數條鞭子,狠狠地抽打向玻璃窗,引得「砰砰」直響,驚擾了高鐵上的乘客。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突如其來的變天引來了周圍人的疑惑,可大自然這東西說不準,也許下一秒,就算落下冰雹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再次瞟了眼坐在鄰座的男生,他依舊望著窗外,那雙映射在窗玻璃上的眼神也仍然透著悲傷。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再搭理高青竹了。
也罷,高青竹打了個哈欠,回Z省還有段時間,倒不如多睡會兒來的實在。
於是閉上眼,悄悄然進入了夢鄉。
待再睜眼時,廣播裡正播報著已到達目的地的消息,周圍的乘客都收拾好了東西準備下車,車廂內沒了行駛中的那份安靜,大家都像開了話匣子一般嘰嘰喳喳起來。
由於是剛剛睡醒,高青竹的腦袋還有些昏沉。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一瞥,身旁卻是空空如也。
人呢?
鄰座的男生不見了身影,而窗外也不知何時重放晴。
高青竹只疑惑了幾秒,便準備去取放在頭頂行李架上的箱子。
可誰知剛一起身,一個高大的黑影壓了過來。
他的手臂纖長,即使冬日的外套很厚也沒將他的這一優勢給抵擋住,高青竹坐回位子,看清了這個穿著白色長衣外套的來人。
是顏華,他正幫自己在架子上取行李箱。
「謝謝。」高青竹客氣道。
「不客氣,正好看見,就過來幫一下。」顏華柔聲說道,他那兩道彎月般的眼睛透著笑意。
高青竹接過行李箱,問道:「你們怎麼過去?是包車了?」
「籃球社一個朋友正好認識Z省的人,所以幫忙給我們叫了輛麵包車,說是這幾天都能用,還給我們算了個友情價。」
「那挺好。」
顏華又問:「話說你老家就是這兒,要不給我們噹噹導遊?」
聽到導遊二字,高青竹立刻發揮了她為自家旅店賺錢的本能,只聽她精明地說道:「你要是來我家開的『拾光藍海』住幾天,我倒是可以考慮當一回你們的的導遊。」
「可我們已經訂好旅館了,這個實在不方便退。」顏華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看樣子是真的沒辦法退房了。
不過,高青竹還有其他招攬生意的辦法。
「這個問題不大,你們要是想喝酒水或者租衝浪板,我們店裡倒是能提供,價格嘛,自然也是友情價了。」
「嗯,這個可以有。」顏華摸了摸下巴,故作嚴肅地點頭說道,「不過,我這人還是挺惜命的,衝浪我總覺得有些危險。」
高青竹聽出了顏華話里的意思,他是說酒水可以,但租借衝浪板的生意他是照顧不了了。
不管怎麼說,衝浪的確是個危險的運動,為此高青竹還特意囑咐過父母最好請個衝浪教練,要是讓那些遊客自己瞎玩,絕對要出事。
此時車廂內的乘客已走了大半,高青竹與顏華也正要排著隊離開,可剛一挪動步子,高青竹就發現了不對勁。
「怎麼了?」顏華注意到高青竹有異,出聲問道。
「哦,沒事。」隨口應了一句,待顏華轉身,她才低下頭看了眼腳邊。
地面的乾爽程度令高青竹詫異,車廂內相對封閉,外面現在是晴天,但之前也下過雨,那灘來自男生的水漬不可能那麼快就幹了。
即使幹了,也總應該留下些痕跡可尋。
可眼下,顯然是乾淨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