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卧佛寺召开一年一度的盛大佛会,全城信徒汇聚于此。
穆雪寒的马车停在寺庙门口,但她本人却并不下去。
十六个带刀侍卫站在马车周围,眼神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潮。
香烛燃烧的气味在空中飘散,和尚整齐念诵经文的声音袅袅传来。此处很是喧闹,却又仿佛带着神性的宁静。
穆雪寒坐在车厢里,隔着半透明的车帘专注地看着外面。她在等待方涵的出现。
张池拥有极其庞大的地下势力,他一定有办法把方涵引到此处。方涵刚获得一栋御赐的宅子,正是大量招收仆役的时候。
张池轻而易举就能把他的人安插进去。那人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方涵耳边念叨几句人要惜福,运气走高更要求神拜佛的话,方涵就一定会动心。
他穷人乍富,正是最不安的时候。
穆雪寒料定他今日必然会来,而且还会带着两个孩子和一笔丰厚的香油钱,诚心诚意地来。
她从朝露化雾等到晨光熹微,终于,在沸沸扬扬的人声中,方涵一步一步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童、一个女童。
穆雪寒高悬的心缓缓落定。
她仔细打量那两个孩童,心情有些讶异。未料方涵的儿女竟然如此瘦弱,脸色还那般蜡黄,头干枯如秋草,像是饿了许久的饥民。
不过想到姐夫昨日给她递送来的消息,她又打消了疑虑。
方涵未曾迹之前,日子过得十分清贫。他身边又有恶邻,常年虐待他的一双儿女,两个童子这般瘦弱并不奇怪。
看着一家三口外加一群仆役走进卧佛寺,穆雪寒才款款下车。
十几个侍卫立刻围拢过来,紧张地看着她。这些人都是李玉群派给她的高手。
严若松对她不闻不问,哪里会有这般体贴的举动?好在她最不缺的就是入幕之宾,再难的困境也有人帮她安然度过。
穆雪寒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走入卧佛寺,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念佛诵经。中间休息的时候,她故意摘掉帷帽,绕到方涵身边打了一个招呼。
方涵看她的眼神十分平静。没有惊艳,更谈不上仰慕。能够对她的外貌无动于衷的男人,穆雪寒至今还不曾遇到过。
与方涵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股不服输的念头充斥着穆雪寒的心间:好你个方涵!眼下你对我视若不见,来日我要你摇尾乞怜!
耐心念了一整日的经文,临到傍晚,穆雪寒乘车离开卧佛寺。
她这边刚出,身后的寺庙内就响起女子的尖叫声:“老爷不好了,小公子和小小姐不见了!”
随后便是闹哄哄,乱糟糟的一片。有人从门里疾奔而出,有人大声嚷着报官,还有人抓住周围的香客不断询问。
穆雪寒派遣一名侍卫回去打听情况,得知左相的孩子丢了,还似模似样地感叹几句。但她是一名妇人,天色渐晚怎好在寺庙多待,只能继续往临安城的方向走。
拐过岔道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卧佛寺,唇角绽开诡异的笑容。
马车摇摇晃晃下到山脚,路过一座拱桥,桥中间停着一辆马车,轮毂坏了一个,一名高高壮壮的汉子正在修。
穆雪寒的车夫大声喊道:“前面的,你们先把马车挪一挪,让我们过去。”
汉子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他留着黑黢黢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阴寒至极,浑身冒着匪气。
车夫打了个哆嗦,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对面的车帘掀开,一个白面书生探出头来。他盯着穆雪寒的马车仔细看了两眼,而后对那壮汉说道:“让他们先过去。”
壮汉沉默点头,用手抬起坏掉的马车,挪到一旁。
车夫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一辆马车外加里面坐着一个人,得有二三百斤吧?这人一只手就能搬动,看着还很轻松。天生神力啊!
车夫不敢招惹,连忙打马过去。
骑马跟随在车后的十几名侍卫全都露出戒备的神情。这一车二人明显不同寻常。
穆雪寒隔着半透明的帘子与书生对视一眼。她越满意地笑起来。
张池啊张池,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才刚照面,你的属下就引了所有人的怀疑。等我把孩子救下,也就不用费心编造什么理由了。
二车慢慢交汇。壮汉死死盯着这群人,目光阴狠锋利,活像一头恶虎。
骑在马上的侍卫们不由自主地握紧刀柄。二车错落而过,没有变故生,侍卫们松了松手。
然而就在此时,车厢里出咚咚咚的声响,隐约有孩童的尖叫传出。
躲在车厢里的白面书生假模假样地咳嗽几声,想要掩盖方才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