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九说到了这里,郗瑛便也直接干脆了,道:“我知道自己很好。只是我还是想听听,你为何喜欢我,因为我们定了亲?真要以定亲来算,我与宁五的婚书尚在,我们的亲事其实做不得数。”
“我知道你与宁五的亲事。尚书令说你们曾经定过亲,若是你落到了宁五手中”沈九进了屋,瞄了眼郗瑛,欲言又止。
“会被宁五报复,糟蹋,千刀万剐?”郗瑛淡淡接了下去。
沈九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不在乎。”他突然激动起来,“我都不在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郗宁两家早成仇人,亲事也做不得数了。宁五要坚持,他是贼心不死,是他痴心妄想!”
他大步上前,在郗瑛面前站定,再蹲了下来,仰头痴痴望着她。
“我以前只知道自己有妻子了,不知七娘这般善良温柔,不嫌弃我是獠奴,亲爹都不要的杂种。尚书令虽提拔重用我,让我识字读书,给我赐名,领兵打仗,其实他也看不上我。我不怪他,若没有他,我始终是最最低贱的獠奴杂种,做最粗重脏污的活计,在街头与人打架抢食,最终曝尸荒野。”
沈九垂下了眼睑,他什么都明白,是最凶猛的野兽,却也困在笼子里。
“只有七娘,真正不嫌弃我。阿娘姐姐都死了,这世上就余下我孤零零一人。我想与七娘成亲生子,过柴米油盐的寻常生活,回家之后,有热汤饭吃,有七娘与孩儿的笑声。”
郗瑛难过至极,却还是冷静地道:“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不会做羹汤,我只贪图享受,喜欢锦衣玉食的日子。”
“我做,我会!”沈九急切地道。
“我有很多金银珠宝七娘且等着!”沈九说了句,不带郗瑛说话,豹子一样跳起来,冲出了门。
郗瑛看着门帘晃动,呆了呆,无力倒在了软囊上。
很快,屋外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沈九微微喘着气,怀里搂着三个花梨木匣子进了屋。
“七娘,这些都给你!”沈九将匣子往郗瑛身边一放,热切地道:“都给你,还有些在京城,等回去之后,我都拿给七娘,一个大钱七娘只给我留十个大钱,我饿了能买饼吃就行了。”
郗瑛盯着匣子,努力挪开了目光,她动了动,胸前的印章动了下,感受尤为清晰。
“我”郗瑛刚张嘴,沈九亲卫一脸焦急来了,他的神色微沉,道:“七娘,我先去了。”
郗瑛只能点头,沈九与亲卫一道匆匆离去,红福走了进来。
“七娘,我都听到了。”红福不错眼看着匣子,眼珠都快瞪了出来:“沈公子好大方!不过,沈公子好能吃,十个大钱,能买这么厚一摞饼!”、
红福双手夸张比划,郗瑛无语至极,朝外面使了个眼色,她马上走了出去,在四周晃荡了一圈后回到暖阁。
“七娘,周围没人。”红福道。
郗瑛这才抱起一个匣子打开,两人一起低呼:“发财了!”
烛光下,匣子里的红宝绿宝流光溢彩。郗瑛抓了一把在手中贴着脸,“红福,你给我缝个纱布袋装宝石,我要放在额头上退热。”
“好!”红福想也不想答应了,拿了另一个匣子递到郗瑛面前,催促着她道:“七娘,还有还有,快开这个!”
“起热就起热吧,不能委屈了宝石。”郗瑛不舍放回宝石,打开了红福递过来的匣子。
匣子装着满满当当的珍珠,浑圆,毫无瑕疵,最难得的还是大小均匀,每颗尺寸约莫近一寸,在后世差不多是十三四厘米。
“穿珠帘,穿珠帘!”红福兴奋得声音都劈了岔,抬起手,想要抚摸,又忙缩了回去。
郗瑛大大方方道:“摸吧,摸不坏。”
红福这才轻轻抚摸着珍珠,难以置信道:“七娘,我竟然摸到了珍珠,以前我远远看到大夫人戴着珍珠篦,珍珠还没这个大呢,灶房里当差的人羡慕得很,说是价值连城。这一匣子珍珠,岂不是能买下大庆朝了?”
“别听她们瞎说,乱世还是要看金子。”郗瑛收起了匣子放在一边,拿起了最后一个匣子,“先放着,财不露面,以后我再给你。”
最后的匣子里装着金银,铜钱,有整有碎,重量不一。
红福指着铜钱,笑嘻嘻道:“沈公子没拿他的十个零花钱,都给七娘了。”
郗瑛白了红福一眼,“快去藏好。”
红福哦了声,去拿了块包袱皮,将匣子放进去装好,放在了装衣衫的箱笼底,再锁上了箱笼。
“七娘,院子伺候的人多,我会寸步不离看着红福将钥匙递给郗瑛,慎重道。
“钥匙放在你那里吧。”郗瑛想了下,她身上已经有印章,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红福道好,找到一截结实的绳子穿起来,贴身戴好,抬手按了按。
“七娘,有了这些宝贝,宁公子扣着的宝贝,不拿回来也罢。如此看来,还是沈公子好啊!”红福感慨地道。
宁勖已经到了城外,要是广陵城破,她与沈九都不知何去何从,钱财在手,只是个安慰而已。
郗瑛没做声,红福双手合十,虔诚四拜,嘴里嘀嘀咕咕。她只听到了什么输赢,没问究竟是祈求谁赢谁输。
广陵城城墙上,火光熊熊,锅中烧着滚水,热油,旁边堆放着滚石,弓弩架在箭跺上,对准了城外。
沈九立在那里,鹰隼般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宁勖先锋营。
大战一触即发。
逃亡
宁勖骑在马上,面无表情望着远处的城墙。